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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宁承轻道:我也觉得古怪,这两日你在这守着,可瞧见什么怪事?萧尽道:怪事倒没有,只是前天晚上有仆人抬了许多吃的来,有鱼有肉,十分丰盛,我瞧了一会儿还有些肚饿。
  宁承轻这回却没笑他,反而垂首道:我喊话费力,还是你来传。他说了几句话,萧尽依样向山下喊道:我知道各位因谢谷主多年前赐了一念焚身丹,忠心护主绝无二心,但眼下谢谷主命在旦夕,药石罔效,各位已算是有始有终。前几日我二人得见谢谷主一面,他已将一念焚身丹的解药药方说出,这三日间,龙牙庐日夜炼药配置,如今已得了几百丸解药,只服一颗便可毒性全解,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宁承轻向药童示意,白芷便与其他童子一道将手中药丸倾倒在小径上。数百枚药丸沿着山径翻翻滚滚,一路滚下山去,一时间倒也十分壮观。
  山下众人起初听是一念焚身丹的解药,一片讶然,都是不信。要知谢重行虽不行了,可谢凤初正当年少,武功心智皆都不弱,接任谷主之位顺理成章,哪有儿子继任,老子非但不助一臂之力,反而拆台拖后腿的。山下这些都非良善之辈,心思狡黠的大有人在,不免会猜父子二人嫌隙日深,已无血肉之情,那倒是好事,但也只是猜测,因此几百颗货真价实的解药倒将下去竟无人带头捡拾。
  宁承轻已料到这样情形,却不着急,将药童召回,与萧尽二人坐在山石上闲聊。
  萧尽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捡解药吃?宁承轻道:你知道是解药,他们可不知道,原本这些人服从谢重行便是因为一念焚身丹的缘故,服了一次药,只需不出差错,年年都有药克制药性也不太犯愁。但我们来谷中这几日搅局,他们既担心老谷主死了,又疑心少谷主是否还当自己心腹看待,历来接任者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清侧,到底谢凤初是什么心思实难猜到,因此才都疑神疑鬼。况且谢凤初无缘无故杀了崔雪映,更致人人自危,眼下别说是药丸,哪怕一碗饭菜,一口白水都要斟酌着才敢下口。
  萧尽道:这些人也真是可怜。宁承轻冷笑道:他们可怜?你可知道魍魉双煞杀过多少人,一个叫白不安,一个叫乌不咎,自称人间无常,平日无事只为夜半吓唬人就闯入民宅,将一家人吓得魂飞魄散再挨个杀死,连几岁幼童也不放过。岭北人熊当初被武林众道追杀,也是被撞破他在破庙里煮一对少年男女,割肉喝汤。死了的血狐崔雪映二十多岁起练血影神功,不知采补多少年轻男子的血气,如花红颜下枯骨累累。他们哪里配得上你一句可怜?可怜之人或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却未必有可悲之苦,善恶皆有因果,因果不可倒转。好在你虽不太知道江湖上的人事,对错还分得清,下手也不迟疑多虑,让我放心不少。
  萧尽听他事事都流露关心自己之意,微微笑道:你忘记我原来是干什么的?赤刀门惩奸除恶,自小孟姐姐就教我不可心慈手软害了自己,你放心好了。
  宁承轻听了也笑了笑,目光一转落在山下,见坐在地上的滚地蛇阎松悄悄捡了一颗药丸,不由会心一笑道:别人站着,唯独他坐着,偏就捡了便宜。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计有疏密但较量
  两人在山石上瞧了许久,只有阎松偷捡解药,旁人都犹疑不决,动都不敢动一下。
  宁承轻虽料到有人疑心重不肯当场服药,可没想到竟一个敢将解药捡起来瞧的都没有,不禁有些无奈,转头对萧尽道:你有什么法子能说得他们心动?
  萧尽想了想,往山下喊道:各位!他内力充沛,嗓音清朗,两个字喊出口,山下众人纷纷抬头朝他望来。
  萧尽道:一念焚身丹吃在嘴里可是湿泥一样的味道,虽是搓丸晾干,入口却立时有黏滑之感,吞下后舌根处一股极苦的苦味,再到肚里又如喝了凉水隐隐腹痛。随后两日,总是手脚冰凉不太舒服,到第三日才略好些。我已尝过,也服了解药。
  他这一番话没头没尾,换了别人定然不知其意,宁承轻却只听他说头一句就已面露微笑,等他说完,悄声在他耳边道:怎么这么聪明,你手脚凉也不说给我听,只给你盖衣服又不够。说着握住他手掌在自己手里搓捏。
  萧尽被他捏捏揉揉,心里怪痒的,听他夸赞自己又不胜欢喜。他虽没什么法子说动山下众人,但想为今之计只有证明一念焚身丹确有药可解,方能令这些心思狡黠的人信服。他服过一念焚身丹,便将这药什么滋味,服下感觉如何如实说出,众人听到,不禁都心头一凛,纷纷想起当初自己被逼无奈服食一念焚身丹时的情景。
  魍魉双煞中的白不安与乌不咎未入玄龙谷前,四处杀人取乐,何等自在狂妄,被谢重行以毒药武功制服后,不得不服下丹药为他效力,从此再无半分自由。白不安心思机敏,心想这毒药碾碎闻味浅尝或许也能知道苦味,但吞下肚去两三日的症状却不能臆测,必定是要服过的人才知晓。龙牙庐中只有十来个不会武功的药童,都不曾服药,为何姓萧的小子知道得如此清楚。
  岭北人熊曾裘头脑耿直,当年败在谢重行手里心服口服,自愿服药追随,眼见众人有些动摇,将九节鞭一甩,扫开地上滚落的许多药丸道:两个臭小子诡计多端,定是从血狐崔婆娘嘴里打听来的,少谷主也看出这臭婆娘吃里扒外,看中了小白脸,背叛玄龙谷,才一把将她扼死。咱们不可中了臭小子的计,药丸里必定掺着剧毒!
  他虽是乱猜,可话中也有几分道理,众人听后各自盘算不语。阎松冷笑一声道:你说别人倒还罢了,说老狐狸被两个小白脸迷倒,做出叛乱之事,那可真小瞧她。老子和她几十年交情,被她迷住的小子不知有多少,比山上那两个俊俏的多得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子听了恶心。
  曾裘双眼一瞪,凶悍道:怎样?你是想说少谷主杀错了不成?阎松虽有这想法,却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只得反唇相讥道:少谷主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吃人的怪物多嘴?
  曾裘自认是老谷主亲信,况且世上凶残之人多有,敢将人煮熟吃肉的少,自有不可一世高人一等之感,当下跨前一步,走到阎松面前,伸手要将他抓起。
  阎松见他一言不合就动手,也不能坐以待毙,双脚一蹬翻身而起,刷一下抽出单刀。曾裘九节鞭呛啷声响,朝他膝盖打去,阎松本就下盘活络,脚踝一转躲过,在地上翻滚前扑,刀斩曾裘小腿。
  宁承轻见他二人终于打起来,心中稍慰道:滚地蛇阎松这人貌似猥琐,行事鬼祟,对崔雪映倒是真感情,胆子也算不小。
  萧尽道:不知他和岭北人熊谁的武功更强些,若打不赢再要说动那些人就更难了。宁承轻道:是我小瞧了谢凤初,我配制解药这两天定然有事发生,否则这些人即便忌惮一念焚身丹的毒性,也不能如此无动于衷。萧尽道:可我日夜守着,实在没什么怪事。
  宁承轻道:或许就在那些鱼肉饭菜里。他话音未落,一声暴喝平地而生,阎松身法奇诡,刀刀往曾裘下三路攻去,曾裘九节长鞭难以在自己胯下施展,被他一刀斩在大腿内侧。这一下见了血,将曾裘激怒,抬腿往他头顶踩落。
  阎松就地一滚,从他裆下滚到背后,站起一刀砍他后心。曾裘原本轻功极高,但毕竟身高体壮,原地周旋不如矮个灵便,虽急转身形,也难躲这倏忽而至的一劈。阎松一刀砍出,忽然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不住翻滚。
  萧尽吃了一惊道:他怎么了?是毒发了吗?宁承轻皱眉道:不是毒,毒药毒性不能如此随心所欲,说发作就发作你可有听到什么声响?
  萧尽方才只听曾裘与阎松打斗时大声呼喝,九节鞭呛啷啷响,没留意别的响动,被宁承轻一提醒,侧耳细听,闻得一阵细细笛声传来,不仔细听倒像风吹树叶一般。
  萧尽听音辩位极准,此刻却只觉声音若有若无,时而近在身边,时而悠远飘扬,一时分不清究竟来自哪里。
  宁承轻道:是苗疆毒蛊,可听笛声又有些不同,想必是将苗人用的蛊虫做了改进。阎松身上有毒蛊,下蛊之人见他行事有差,吹响虫笛教蛊毒发作。
  萧尽不懂门道,问宁承轻道:蛊虫在他肚里吗?宁承轻点头道:寻常蛊虫活不长久,但蛊虫将死,若不取出,人一样活不下去,想必是近日才种下的。萧尽想起他问过这几日里的古怪,说道:难道真是那日送来的饭菜有鬼?
  宁承轻道:我猜不出,可若将虫卵下在饭菜里众人一同吃下,吹笛之人能只吹动阎松一人体内的毒虫,此等技法闻所未闻,可比一念焚身丹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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