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萧、宁二人早已拟好假名,此时正好说出一个叫穆雁归,一个叫叶莲。
温南楼也自报家门,将程柏渊及自己妻子一并介绍,既然明知都是假名,便不细问,只问了那铁手佛封威的情形。
萧尽道:这人在庐阳城中便与咱们同住一个客栈,不想今日上山又遇到他在寺中杀人,晚辈初涉江湖不自量力出手阻拦。温南楼道:少侠见义勇为,奋不顾身,令人十分钦佩。铁手佛封威十余年前就是江湖中恶贯满盈的凶徒,生性残暴,死在他手里的人命岂止百十条,既知他也到了此地,再不能放他行恶。
程柏渊嫉恶如仇,当下便要去追。宁承轻道:封威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以他的性子定要回来报仇,现在去追不如守在寺中,一来守株待兔,二来也好看护寺中僧人,以免封威回来狂性大发,屠杀无辜。
温南楼既瞧出萧尽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他是谁,但见二人明明自身麻烦不断,不得已掩藏身份难以真面目示人,却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封威这等杀人狂魔也毫不畏惧,挺身而出,内心之中早已将他们视作平生难得的少年侠客,往日众人种种误解构陷也尽数消散,暗中赞许不已。
郭翎虽与二人并不相识,但识人之明比起丈夫更有过之,当下便道:不错,咱们不能一味想着杀敌,却忘了还有这满寺僧人需要保护,即便要追也得留人在这。
温南楼道:很是,既如此,就请程前辈留下看护寺院,我夫妇二人去四周瞧瞧。
程柏渊被宁承轻这个小辈劈头盖脸地老贼、老贼骂了一通,虽萧尽说话客气,他却只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并不过来寒暄致歉。程柏渊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哪里肯留在这,势必要亲手杀了封威一雪前耻。
温南楼顾念他的面子,便让妻子留守寺中,自己与程柏渊、萧尽去寺外追查封威下落。
萧尽不放心将宁承轻独个留下,宁承轻却道:有郭女侠在这,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你们只管去,封威再来也是自投罗网,自当让他会会郭女侠的飞羽四十九剑。
他说话声音清朗,并未有意掩饰,但改了自己乡音略带的江南口音,与平日说话又颇为不同,程柏渊固然没听出来,温南楼听了也觉差别颇大,不禁佩服他机灵百变。
两拨人分开而行,可惜天色渐晚,直至中夜也未找到封威踪影,不知他逃去何处,只得先回返寺中,等天亮后再行商议。
第七十二章 长生院前斗奇珍
萧尽与宁承轻住在悟心寺禅房中,与温南楼等三人隔了个院墙。
程柏渊无心之过丢了老大一个面子,独自在屋中生闷气。温南楼却将自己的猜测如数说给妻子听,郭翎听后道:我要数落你,你生不生气?
温南楼一愣道:数落我?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要数落我,你倒说说看,真是我错了,我自然不生气。郭翎道:铁手佛封威犯案累累,当年杀害了多少江湖武林的正派同道,手段狠毒,武功又高,换做你二十来岁时,见到这样一个恶鬼在面前将人头颅捏碎,你敢不敢毫不犹豫上前与他拼斗?
温南楼道:我二十来岁时,武功应当远不如此时的封威,但若为救人也是义不容辞,无论如何先出手阻拦,再想脱身之法。郭翎道:你少年成名,这个年纪时武功比姓萧的年轻人又如何?温南楼想了想道:我自恃剑法武功高过他,但他似乎颇有奇缘,除了本门刀法外所学武功甚杂,且能将杂学融会贯通,随机应敌,可谓资质奇高,是我平生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郭翎道:可还是不如你对不对?他武功尚未登峰造极,只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一流高手,但他明知打不过封威,还能不顾性命挺身而出与那杀人魔头拼斗。当时寺中只有些不会武功的僧人,也无江湖人士见证,明明可以袖手旁观或避祸走开,他却为救不相干的人搏命,这份勇气胆色你我未必能及,难道你们一路追赶竟然没有看出来?我说你一叶障目,人云亦云,分不清是非善恶,有没有错怪你?
温南楼点了点头道:没有。唉我虽觉察他二人人品为人与旁人所说不同,但因关如是、柳璋等人的死旁证众多,宁小公子非但不辩白,还屡屡有意挑衅,惹得双方水火不容,我再说什么也无人肯听。
郭翎道:是说了无人肯听,还是你心里也摇摆不定?温南楼不答,郭翎又道:你年少时可不这样,心里觉得对的事,旁人再怎么阻挠也不动摇,如今武功名望已非昔日可比,行事却谨慎多了。
她笑了笑,轻轻按住丈夫的手道:我知道你想得多,当年人人称你一声游云剑客温大侠,现今却都要提一句你是铁背金龙的女婿,你怕自己一言一行有损我父亲名声,所以才束手缚脚,到处不敢得罪人。
温南楼自与她成亲之后,确有这些顾虑,年少时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豪气早已磋磨了许多。
郭翎道:你怕损我爹的名头,我可不怕。这回来找你,爹特地嘱咐我出了家门便是江湖,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我爹年纪大了,老人家耳背,有人说他什么,他也听不清,叫你尽管放心罢。
温南楼听了妻子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极为感动,更有一股当年的豪勇之气重生,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闷、憋屈和无奈也尽皆消散。
他道:那二人改名换姓,易容变装,也是为避人眼目,咱们就当不知情,只在暗中回护就是。郭翎应承了,见天色已晚,便要休息,但不知封威是否会回来犯事,因此不脱外衫,将长剑放在手边和衣而睡。
那厢萧尽与封威大战一场,些许有几处轻伤,宁承轻替他在双手虎口上了药,一边包扎一边笑。萧尽问他笑什么,宁承轻道:你瞧见程老头儿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没有?萧尽笑道:原来你笑这个,你平日虽对人冷嘲热讽,但不放粗言,今日骂了两句老贼,高兴得像孩子似的。
宁承轻道:你不懂,程柏渊这老头蛮横得很,到处得罪人,不怕没人骂他,但今日他理亏,凭我如何叫骂,他还要反过来认错道歉,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萧尽心想他不管怎样聪明,到底还是顽童心性,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争来争去,委实好笑。
笑了一会儿,萧尽道:明日就是比武大会,我们还要和他们一起上山吗?程柏渊倒还好,我瞧温大侠的夫人聪明过人,怕被她瞧出破绽。
宁承轻道:你小看温南楼,他见过你的拒霜,咱们这点小小伎俩骗不认得的人还好,骗他却不易,我看他早就认出来,只是故意不说罢了。萧尽道:是吗?他看破又不说破,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宁承轻忽而又笑起来道:郭女侠心向着咱们,我看他不敢,他有些怕老婆。萧尽道:哪里见得?我只见他对夫人敬爱有加,夫妇和睦,怎么能说怕老婆?
宁承轻道:敬爱难道算不得怕?他老丈人在江湖上威风了几十年,人人提到都称一声前辈英雄,武学泰斗,在他之上的只有那不肯出关的半仙余行风了。温南楼如今行走江湖有所顾忌也情有可原,生怕辱没了老岳父的名头。咱们不必怕他,有他在反倒会有许多好处。
萧尽还想问有什么好处,宁承轻将他脸颊捧住,轻轻一吻。萧尽只见他双眼如朗星一般笑意盈盈,忍不住道:你揭下面具让我瞧瞧好不好?宁承轻道:揭了再戴好生麻烦,今晚还不知道封威会不会趁夜再来,等过了明天再给你看。
萧尽还是不舍,这些日子二人常戴面具掩人耳目,偶尔夜里摘下洗脸清洁后也是匆匆戴上,他总觉已很久未见宁承轻本来面貌,明明人就在身旁却生出许多思念来。但他毕竟知道事关重大,原本是要避开封威这个宁家的大仇人,谁知阴差阳错反而正面惹上他,眼下自然不能任性而为,因此只灭了灯,二人一道躺在床上说些闲话后慢慢睡去。
萧尽夜里警醒,迷迷糊糊睡到黎明时分,窗外日头未起,寺院众僧已在早课诵经,看来一夜无事,封威并未回来寻仇。
两人起床梳洗,用了顿斋饭,谢过方丈后由知客僧送到门外。萧尽见温南楼夫妇与程柏渊已在等候他们一同上山,本想借故推辞,但郭翎说那封威为人歹毒,睚眦必报,昨夜未到或许今日埋伏在上山路上偷袭也未可知。再说他趁此比武盛会,武林群豪集聚之际到来,不知有什么意图,还是结伴同行更谨慎些好。
宁承轻道:郭姐姐说的是,咱们今日离了悟心寺,还需得有所照看,以防封威去而复返趁我们离开后回来残杀僧侣泄愤。好事只做一半,反而徒增伤害,有违我等行侠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