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段云山放下宁承轻道:程大侠,各位如此穷追不舍,连施毒手对付我师弟,他不会武功,你们这样难道还能自称侠义?
程柏渊道:姓段的,你不必把话说在头里,这小子确实不会武功,但他擅用毒药害人,杀他怎就不算侠义?宁承轻听了道:怎么两位世兄的毒还没治好?
他不提还罢,提了程柏渊更怒不可遏,向他瞪一眼道:若非你杀了关神医,又怎会拖到今日?
宁承轻道:既然未死,要治好也不难。
程柏渊一听两个侄儿有救,未免心动,站他身后的柳廷却大声道:这小贼和蛇面阎罗混在一起,他那同伙放蛇害死我弟弟,程老前辈要放过你我也不答应。
方从剑道:他伤我师妹和温大侠,不将解药交出,乱剑刺死了他。说话间,有人已将韩琴儿与温南楼抬了来。郑全武受伤甚轻,中毒较浅,因此自行跟着众人来到,只是脸色苍白,再无之前的威武气势。
担架上韩琴儿早已人事不知,温南楼不愧高手,虽也中毒一时昏晕,但凭深厚内力相助已渐渐清醒,见众人已将段云山和宁承轻围住,便道:段兄,这一路虽挟制你与我们同行,但在下并未有所苛待。
段云山道:不错,温大侠为人正直,但你领着众人前来,定然也与当年的宁家有仇怨。温大侠若肯听我分辨,应当明白那时我师弟年仅六岁,不过是个幼小孩童,父母之事与他无关,你们一味喊打喊杀找他报仇,十年未休,真说得过去吗?
换了平日,宁承轻早已出言讥讽,但他方才听过段云山一席劝告,不忍拂他心意,便闭口不言,由得他能辩一句是一句。
温南楼道:我有一友人与宁庄主素来交好,听说宁家有强敌来犯,曾邀我同去助阵,但我被琐事绊住未能成行,他却一去不回,死在了宁家。温某这次前来正是想找宁公子询问当日情形,若另有凶手,自然不会为难他。
柳廷刚死了兄弟,这些人里属他怨气最大,插嘴道:不行,即便旧账不算,新账也不能了。温南楼道:柳少侠稍安勿躁,事隔多年是非曲直难以分辨,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正该打消成见从长计议,免得彼此相斗两败俱伤。为表诚意,还请宁公子先将解药给了程老前辈,再解去韩姑娘和郑大侠的毒。若能这样,我也劝柳少侠与混元派的道长们暂且先放下仇怨,将来龙去脉慢慢说清,你看如何?
段云山沉思片刻道:温大侠名望武功甚隆,望能秉持公允,调解弥缝。至于解药,需得几日寻觅药材等我师弟重新调制,韩姑娘虽暂时昏迷,但无性命之虞,还请放心。
温南楼也道:那就先如此,请段大侠与宁公子一同回去治伤,等天亮后再议。他在这些人中颇有威望,除了程柏渊比他年长算是前辈,其余人均无出头反对。程柏渊则听他说定让宁承轻给两个侄子解药,也忍了一时之气,只有柳廷与混元派的门人愤愤不平。
宁承轻心知往日恩怨尚可忘,今朝仇恨却不易解,更何况寻仇为次,寻求水月白芙为主,不交出那东西是万不能轻易放过。
他正自思量,猛然间自林中黑暗处传来嗖嗖急响,暗光闪闪,将站在外边的一圈各门弟子击倒一片,顿时众人大乱,呼喝声四起。
第四十三章 多劫忍辱护真心
温南楼喊道:那位用刀的朋友请下来一会,咱们正好与段兄、宁公子一同冰释前嫌。
他话音未落,又有数枚透骨钉飞来,赵归义道:我去追。
程柏渊道:那小子招式下作,诡计多端,赵兄弟小心。赵归义答应一声,又有几个云门弟子自告奋勇和他同去。
段云山怕是萧尽出手救人,正要开口,宁承轻道:不是他。这人眼见我们已经议和,横插一手,有意将事情闹大,引他前来送死。说完顿了一下又问,他现下在哪,你知道吗?段云山道:我与他分开时,叫他在镇外林子里等着。他受了些伤,盼能躲几日把伤养好再说。
宁承轻嗯了一声,随着众人往镇上而去。
这一夜折腾,虽未能逃脱他人掌控,但温南楼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不再制住段云山与宁承轻穴道,反而以礼相待,连夜请了大夫替二人及其余伤者治伤。
等天亮药铺开张,温南楼又好言请宁承轻写了解药的方子,遣人去抓药调配。桑恨朱泪的解药当日宁承轻给了关如是,程柏渊一直带在身上,只盼能遇到名医药师制药,可寻常大夫哪见过这样的毒症,都不敢揽。这回再遇上宁承轻,程柏渊仍将那一盒药还给他。
宁承轻也不推脱,做了解药给他,程柏渊叫人兼程送回家去给两个侄儿。韩琴儿被抹了宁承轻的血,惊慌之中又吞了些下去,至今不醒。宁承轻最不愿救她,这人一条小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因此配药时有意减了些分量,令她既不会立刻即死也不能马上好全,断断续续发了好几天高烧才慢慢起色。
温南楼见伤者颇多,眼下双方罢战收手,又无其他急事,便在镇上多留几日,想等各人伤势好转再走。
第五日上,柳廷带几个被黑衣人打伤的云门弟子来到宁承轻房里。这些日子,段云山天天守着宁承轻寸步不离,生怕有人来找麻烦,眼看三四日间都相安无事,今日才离开片刻,嘱咐客栈后厨做些宁承轻爱吃的饭菜,谁知柳廷等人立刻瞅准机会找上门来。
四五个人进了门,将房门一掩,将坐在床边看书的宁承轻团团围住。那日夜里,赵归义与云门弟子去追赶放暗器的黑衣人,追了一阵不见踪影,只好无功而返。这些人中多有被那黑衣人暗器所伤,柳廷认定黑衣人就是杀他兄弟的萧尽,于是便趁隙约了几人来质问宁承轻。
宁承轻知道他们来意,有意看了柳廷一眼道:柳兄有事找我吗?柳廷哼了一声道:我问你,那个杀我兄弟的小贼现在何处?
宁承轻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就在附近,或许早就去远了。柳廷听他随口敷衍,更是有气,再加父辈深仇也与宁家有关,不由胆边生恶要给他个教训,可温南楼说过各门各派都不得向宁承轻与段云山二人动手,这个面子柳廷虽不想给却也不敢不给。他想,一巴掌打在这小子脸上自然最爽快最过瘾,可难免叫人看出来,好在他不会武功,暗地里使劲也容易。
柳廷当下便有了意计,转头向同来的人使个眼色。那二人各自跨前一步,一人一边使上内力,手下用劲,抓住宁承轻将他肩膀捏得格格作响按在桌上。
宁承轻只觉肩骨剧痛,冷汗爬了满头满背,但却一声不吭反而笑道:柳兄如此着急找来,难道是要求我救你兄弟?
柳廷一怔,问道:我兄弟还有救?他与柳璋手足情深,弟弟惨死是他心头最痛悔不过的事。原本人死不能复生谁都知道,可宁承轻突发一问,让他心中又莫名升起一股希望,只盼这医仙药圣世家的后人真能起死人肉白骨,将自己兄弟救回一命。谁知宁承轻却淡淡一笑道:没救了,你兄弟头七都过了几天,阎王那里勾了账,神仙难救,你求我也没用。
柳廷哪经得起他如此戏弄,自己伸手到他肩头一按,喀一声将肩膀关节按得脱臼。宁承轻虽疼得满额冷汗,却仍旧满眼不屑嘲弄。他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偏偏相貌俊秀,满身傲气,柳廷一见他笑便有自惭形秽之感,心中愤恨恶意不断,总要想个法子羞辱一番才行。
他道:你不肯说那小贼下落,莫非对他有情?我瞧你长得娘们似的,难保与他有什么苟且,我点了你穴道,将你剥得赤条条扔在窗外,等他看见自然会来救你。
宁承轻冷笑道:你做这等下流的事,不怕人嗤笑吗?柳廷道:你不怕我更不怕,温大侠问起,我们互相印证都不承认,又算在谁头上。到时看看别人信你还是信我?说完,他将宁承轻手脚穴道点住,伸手去解他的衣衫。正脱到一半,忽然窗户一响,一条黑影连人带刀穿入房内,刀尖笔直朝柳廷刺去。
来人正是萧尽,当晚他与段云山分开,心里却还惦记二人安危,久等不来便不顾伤势悄悄回到客栈,见房内无人,也顺着血迹追去。他慢了一步,赶到时众人已将段云山与宁承轻围住,正要去解救,却听段云山与温南楼商议从中调停十年前宁家旧怨,便盘算着暂不现身,暗中跟随静观其变。
这几日,他日夜守住客栈,见众人待段宁二人尚好,心中盼望各自将伤养好再慢慢寻机会救人。岂知今日到窗外一瞧,柳廷竟然带人来羞辱欺负宁承轻,这如何能忍,顿时气往上冲,不顾一切提刀冲进房内。
柳廷眼见一人一刀对着自己刺来,大惊失色之下立刻放开宁承轻往后退去。萧尽不顾其他,先要给他教训,脚踩窗台用力一蹬,拒霜笔直刺向柳廷肩膀。柳廷快步后退都不及他刀势劲疾,直到身后退无可退,已是掩上的房门时,萧尽长刀一下捅穿他肩头,余劲未减,将他整个人钉在门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