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郎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天花没有特效药，只能等疫情过去，就算太子来了，也是多一个人陷在此处。而且一路穿过疫区，说不定还会出危险。所以对于太子的到来，他不像公子白表现的那么兴奋。
而扶苏的队伍，在找到一头痘牛后，慢了下来，开始轮流接种疫苗。当得知预防方法就是将痘牛的感染物扎到自己体内时，哪怕是郎中都不能接受，若不是对方是太子，怕是早就一边大叫着魔鬼一边飞也似的逃跑。
倒是太子的亲卫，毫不犹豫的点出三班人马，一班人马扎了，另外两班守护。被扎的亲卫有的出现轻微的头痛发烧咳嗽等等感染的前期症状，有的就是咳嗽两声精神有些萎靡，甚至还有的，一切如常，甚至都怀疑那针头是不是没扎上自己。
稍事休息了两天，等这班人马全部活蹦乱跳后，郎中才全都服了气。个个上前给太子请罪，想想他们之前的表现，和这些亲卫比较起来，确实够丢脸的。
赵苏倒没有怪罪他们，与其他们口服不如让他们心服，再说郎中与亲卫不同。亲卫本就是太子的心腹，为他死都可以，再说对太子的种种神奇之处，看得多了，早就已经是太子说什么便信什么。就算太子指着悬崖让他们跳，说跳下去死不了，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跳，并且真的相信自己死不了。
但郎中正因为懂医术，所以反而不敢相信，只有用事实让他们信服，才不会有废话。
“之前你们不相信我，我不想解释，也没时间跟你们解释。现在你们看到结果，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防疫如同打仗，甚至比打仗更凶险，因为疫情就是我们共同的战场。从今天开始，要做到令行禁止，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返回咸阳。”
敢随太子出门的郎中，一面是为了身上的责任感，但更重要的是，谁不想博一把，立下功劳，如同郑拾一样，成为有官身的御医。
郎中们齐齐抱拳应道：“做得到，如若后退半步，不用太子责罚，我们自个便砍了他的头祭旗。”
这个，也不用这么血腥吧，赵苏抽了抽嘴角，说出来的却是，“好，记住你们今天所说的话，出发。”
轮班将疫苗注射到体内，这其中就包括了赵苏自己，注射的时候，他不紧张，却将这些郎中紧张到够呛。
结果这些人当中，体质最差反应最大的就数他赵苏，一连几天睡在马车上，又晕又吐，脸上还冒出几个水泡，吓得大家半死。特别是几个郎中，都快要哭了，宁愿这些症状发生在自己身上，生死一条贱命罢了，也好过整日睡不着觉，就怕太子有个意外。
到时候人人都没事，就太子出了事，想也知道他们会是个什么下场。
好在晕乎几天之后，赵苏的症状好转，脸上的水泡也自然消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有了抗体，大家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全力加速赶往秦皇所驻扎的临时营地。
等赶到的时候，营地空空荡荡，赵苏心中一紧，守卫大门的是蒙贤，看到赵苏，激动的上迎上去，“姑父，您，您可算来了。”
这段时间，可真不好过，一天一天的煎熬着，不时爆发出各种各样的事，看得他眼花缭乱。可他自知自己掺和不到其中的博弈，只能自请守卫营地大门，帮公子白把把关。
“人呢，怎么会这么少的人？”赵苏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来的太晚。
“父皇呢，公子白呢？”赵苏急切的问道。
“陛下无事，公子白也无事。”蒙贤赶紧回道。
知道自己最关心的两个人无事，赵苏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派人通报秦皇，一边听蒙贤的汇报。
知道公子白一来，秦皇就斩了所有随行的御医，然后将营地预防时疫的任务交给公子白。赵苏眼皮子直跳，再听到公子白在押解其他公子身边疑似感染的人时，发生了冲突，有个公子的下人，死活都认定公子白是针对他，针对他们家的公子，所以不肯听安排。
“结果这人真的感染上了，还连累十一公子也感染时疫，陛下一怒之下，将十一公子身边的人全砍了。”
于是公子白就干脆建议，营地的核心，下人越少越好，人少就不容易感染。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空荡荡，虽然看着萧瑟，但相反却要安全的多。
十一公子，这家伙不是跟公子白不对付吗？两个人爆发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苏用脚丫子也想得到，公子白是故意的。只不过借刀杀人用的好，就算十一公子知道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敢提这件事，就是不服父皇的管教。
很快，公子白和秦皇身边的人一起过来，远远见到大哥，公子白便开始跑。一直跑到赵苏的身边，才仰头用亮晶晶的眼神去看他，那目光仿佛是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蒙贤忍不住捂住眼睛，这还是他认识的心黑手辣的公子白吗？一见到大哥，就跟小狗见了主人似的，也就差根尾巴，不然早就摇起来了。
赵苏伸手摸摸公子白的头，“幸亏有你在，大哥才没那么着急，你做的很好，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公子白抿着嘴，笑的象个纯良的孩子。蒙贤默默吐槽，这回该换吐舌头了吧，要不要拿头往太子的手心里蹭啊。
秦皇看到扶苏过来，点点头道：“一路上情形如何？”
时疫再怎么爆发，信使还是每日往返咸阳，交送奏折，保证整个国家的运转正常。通过奏折秦皇对外头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而扶苏一路走来，更是亲历，相互印证才知情形究竟坏到何种地步。
赵苏拱手道：“父皇，情形十分不好，疫情的爆发与往年不同的是，特别猛烈而且迅速。按理我们知道的及时，也做出了最快的应对，不应当是这个结果才是。”
这是一路走来，赵苏心里最深的疑惑，便是这个。时疫的爆发一般来说，是一个曲线，起的时候如果控制不好，才会爆发，如果控制的好，会比较平稳过度，最后慢慢回落，形成一个较为圆润的抛物线。
但现在的局面，如果用画线来看，就是一个尖锐的山峰，忽然崛起，什么时候下滑还没有迹象。
秦皇也蹙眉，难道时疫也能由人来操控，闻所未闻啊。
“时疫怎么会忽然爆发，总能查得清楚，儿臣赶来是想说，预防天花的疫苗已经研制成功，儿臣和随从已经在来的路上实验过，全部安然无恙。”
秦皇“啊”了一声，激动道：“是何药竟能治好天花，这简直就是奇迹。”
“非也，并非治愈，而是预防。”赵苏详细说明了如何接种牛痘，以及为什么要接种牛痘的思路。
“取的是得过天花，便再不会感染的特性，人传人的天花，病情迅烈，死亡率高。动物也同样会传染天花，但是牛传染天花的毒性最小，人类只要注射一点感染液，便可以骗过身体，得过天花，从此不再感染。”
赵苏用尽量简单的说法，给秦皇解释清楚。
并且说道：“只要父皇身边的人都接种过疫苗，父皇接种不接种，其实问题不大。”
所有人接种疫苗都不困难，但给秦皇接种疫苗这种事，赵苏不敢打保票。毕竟疫苗这种东西，接种一万个，总会有那么一二个出现问题，一般人都能接受这种成功率，总比不知道哪一天会传染的好。
但是搁在帝王身上，万一摊上那么万分之一，这就是百分之百的大事。而且是太子谋逆的大事，他可不敢尝试，要是玩脱了，前功尽弃不说，还得被扣一顶弑父的帽子下来，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再也不能翻身。
一听说陛下不用接种，所有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太子说的再好，可毕竟是痘牛的病源啊，就这么往身体里扎，想想都觉得危险。
“你自己呢？你真的扎了？”秦皇也觉得匪夷所思，在一般人看来，把病毒往自己身上扎，简直就是找死。
“是，不光儿臣，儿臣所带的所有人，从亲卫到郎中，全都扎过。其中儿臣是反应最大的，发烧咳嗽在马车上躺了好几日才好，反应最轻的是几个亲卫，他们连咳嗽都没咳嗽一声，浑然没事人一样。儿臣想来，反应的大小，应该是根据人的身体强弱来的。如果有人身有隐疾，也有可能会挺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