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但至少，这些人都是中原文明的分支，说着一样的话，用一样的逻辑思考，信奉一样的祖先。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他们也只是想要当上皇帝，而不会想要毁灭整个中原文明。
不过就算有传奇发生，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这些人，只想着去寻找传说中满是香料的岛屿。
两队海船从不同的地方出发，航道也有所偏差，约定一年后返航，到时才知道他们能找到什么。
杨瑞和打下南越之后，被秦皇划为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三个郡各有郡守，但驻军则与中原郡县不同，杨瑞和直接节制三个郡县的军队，等于是将三个郡的军务都抓在手里。
在历史上，秦朝打下南越分封三郡，管理是极为松散的，几乎等同于和当地的贵族共治。
但换到现在的历史时空，赵苏自然不会同意这种共治的粗糙手段。将自家书院第一批能用的人，都拉到这三个郡县去历练。赵苏的要求便是融合和认同，汉人与越人的融合，越人对中原文明的认同。
这个过程是极需要智慧和手段的，甚至某些时候，还要加上强硬的军事作为后盾。
一群只有热血没摸过实事的人，一去便是地狱般的难度，就连赵苏都有点替他们担心。但他们自己，倒是个个鸡血满满，还写了联名信交给太子殿下，表达他们对太子的感激之情。
“送他们去吃苦，还要感激我，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赵苏看完联名信，让得运将信好生收起来，说不得日后还要裱起来挂到墙上。
“这些书生都出自寒门，想不吃苦就入仕途，那还不如去做梦来得快。若非得太子提拔，他们就是抢，都抢不到吃苦的机会。”得运恰到好处的拍上一句马屁，“这也是双赢吧。”
嗯，好像还真是，看样子自己的政治主张，竟是连得运都知道并且开始挂到嘴边。
“两支水军业已出发，不管熊湾岛还是远望岛，都已经做好了给他们补及的准备。”韩书进来，给太子汇报。
赵苏收下最新的消息进宫，秦皇此时正站在巨大的地图边，兴致勃勃的猜测两支水军会航行到什么地方，又能带回什么好东西，发现哪一块土地。地图上画的不算，得人到得了的地方，才是真实的版图。
见到太子进来，招手道：“你来给朕说说，照目前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世界的尽头。”
赵苏苦笑，“父皇，欲速则不达啊。”
“朕知道，朕知道，可是朕不想等了啊。”秦皇看着巨大的，还有无边无际标注为黑色的区域，心中泛起无边的苦涩。
他知道扶苏说的是对的，欲速则不达，可是他害怕自己没有时间了。
赵苏神色黯然，他明白秦皇是担心自己看不到，可问题是，他恐怕也看不到，甚至子婴都看不到。更何况，他没想过占据整个世界，只想给后世子孙打个样版，世界很大，好东西很多，你们人多的时候，完全可以出去看一看，不一定非要窝在这片土地上闹腾。
不愿意挪窝的人，有不挪窝的活法，愿意折腾的人，有大片的海洋可供他们折腾，可以过他们折腾的活法。多一个选择，总是好的。
秦皇见扶苏低头，也叹惜一声，“朕已经规划好了今年巡游的路线，你还是按老规矩，留守监国吧。”
赵苏心中一颤，“父皇，您今年还要出巡？”
“这是自然。”秦皇自从成为皇帝，便一直遵循着隔几年出巡一次的习惯。
赵苏接过三斗递过来的路线图，看到沙丘两个字时，几乎眼前一黑，强自忍住才站稳。
“可是儿臣正准备操办父皇的五十寿诞，要不然，晚些日子再去如何？”赵苏小心翼翼的劝说道。
秦皇有些疑惑的看着扶苏，最后还是摇头，“不必了，你准备你的，等朕回来正好看看你准备的如何。”
“是，父皇。”赵苏几乎是失魂落魄的离开秦川殿。
历史上，秦始皇最后一次出巡，崩于沙丘，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典故。但怎么崩的，史书没有做特别详细的记载，后世人猜测恐怕是吃丹药吃到已经慢性中毒，恰好那个时候发作。也有人猜测可能是什么突发的疾病，但当时的医疗条件有限，恐怕还没诊断清楚，人就已经没了。
赵苏哪怕占据了扶苏的身份，哪怕他现在贵为太子，也从未盼过秦皇早死，好早早登基。他宁愿秦皇一直站在哪儿，虽然危险但也替他遮风挡雨，挡下无数暗箭和倾轧。让他可以专注于自己的目标和理想，赵苏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这么下去。
这个时空里，他拦下了炼丹的尉缭和徐福，也改变了秦皇吃丹药的习惯。而且一直在有意无意中透露出很多关于养生的知识，他相信这个时空的秦皇，至少不会因为丹毒而去世。
但意外和暗疾，或是突发的疾病呢，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历史人物，他的生命长度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发生改变吗？
赵苏想得头都痛了，也想不出一个结果。至于说劝阻，秦皇一生极为执拗，他想好的事，决定的事，绝对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劝说住的。你能劝说住，只能说明，他特意留了这个台阶给你，或是根本没有想好。
就像刚才，赵苏的表现已经让秦皇不悦，若是换个人，怕是早就被撵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问题，赵苏老早就考虑过，当时没有答案，现在依然没有。
顺其自然是最简单的选择，但如果能做到，赵苏又怎么会有现在的烦恼。
强行阻止，他又该怎么做？
他现在是太子，秦皇出巡他就该监国，没有任何理由非要跟上出巡的队伍，况且他非要跟上的话，秦皇也不会答应。
赵苏徘徊在太子府的花园里，低着头苦苦思索，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在想事情，没人敢上前打扰。忽然腿上一紧，接着又是一暖，一个肉乎乎的小身子抱到了赵苏的腿上。
反手将女儿抱起来，“你一个人出来玩，哥哥呢？”
福安已经是个四岁的大姑娘了，圆圆的脸蛋上一双神似蒙梨的大眼睛，双手搂着爹爹的脖子，用软软糯糯的童音撒着娇道：“哥哥不陪我玩，他天天跟小虞姬一块说话，还不许我听。”
“这怎么行，走，找他去。”
福安欢呼起来，用胖胖的手指头给父亲指路，“这里，就是这里，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还秘密基地，真是够了。赵苏好笑的走到一处半人高的水泥围墙下，有两个被砍掉的树墩子。公子白和小虞姬就坐在树墩子上，公子白的一只手拿着树枝在地上边说边画着什么。
子婴蹲在地上，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叹一口气，又或者点点头，再看一眼小虞姬发出一声惊叹之声。
“干什么呢？”赵苏过来的时候，三个人聚精会神，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寻他们。
一眼看到福安，公子白扔掉树枝，在她的圆脸蛋上刮了刮，“是不是你告的密。”
子婴大声道：“肯定是她。”
福安咯咯笑着，一点也不知道告密是个不好的词。转身就用脸蛋往爹爹的胸口蹭，“哥哥不带我玩。”
“不是不带你，我们在商量事情呢，你又听不懂，还净捣乱。”子婴很生气。
赵苏被这些孩子吵的头痛，放下福安，命令道：“你带妹妹玩，小白告诉我，你们在商量什么大事呢，还要瞒着人跑到这里商量。”
小虞姬咬着嘴唇，低下头，优美的颈线，弧度好看的肩膀，包括一个侧脸的线条都那么美。赵苏只不过顺便看了一眼，连正脸都没瞧到呢，已经觉得心慌乱跳，赶紧转过头，心里念了一句妖孽。
公子白不满的瞥了一眼小虞姬，“你收敛着点。”
小虞姬气乎乎的冲公子白做了一个鬼脸，“就你话多。”
这两个人，赵苏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公子白和小虞姬不说话走在一起的画面，可以入画，可以入诗，可以让围观的人重新相信爱情。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双璧人更让人赏心悦目呢。
只要一开口，所有旖旎的气氛全无，就像是火星撞地球，又像是爆竹遇到火，一点就响，炸得噼里啪啦的，一路火花还带闪电。
子婴一脸生无可恋的拖着妹妹福安的手，找了一窝蚂蚁陪她看。顺便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父亲和叔叔之间的对峙。
“停停停，你们俩少在我跟前演戏。”赵苏早就后悔，为什么当时手欠要把太公兵法传给公子白，小时候还鲁莽过几回，生过几回事。等他慢慢长大，几乎再没有出过错，行事稳妥引得人人称赞。只有赵苏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谁要是得罪了他，反手把人卖了，人还得帮他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