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子婴不知道爹爹在说什么,只是兴奋的挥着手臂,“驾驾,起飞,飞飞……”
扛着子婴一出门,就看到蒙梨正在院子里散步,眼神不时飘过来。再联想到子婴的出现,浅浅的笑意出现在赵苏的唇角。
“让你担心了。”
蒙梨摇头,“不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和子婴都知道,你做的是正确的事。就算大家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你是对的。”
子婴被赵苏从肩膀上扒下来,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揽住蒙梨的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
穿越到秦朝他都受住了,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宣陛下口谕,扶苏公子前往五极宫觐见。”三斗亲自前来宣召,赵苏拱手称谢,悄悄将一个小小的绣花荷包塞到三斗的袖子里。
三斗一摸,这小瓶子他一摸就知道是什么,新村特制的玻璃瓶,专门装香水所用。他一个太监,因为身体原因,身上总有一股异味,最喜欢的便是新村的香水,只须一点点,便能一整天气息清爽。
香水的出货量实在小的可怜,就连他这样的身家也没法想买就买。公子一出手,简直送到他的心坎上。
嘴里却要说着,“咱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好收公子的东西。”
“就是因为咱们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才想送什么就送什么。”
三斗投桃报李,路上悄声说道:“说实话,陛下是个什么心思,我们当奴才的,还真是摸不透。”
秦皇即没有暴怒,也没有高兴,就连三斗也不知道,秦皇是怎么想的。
赵苏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这一关,恐怕并不好过,但至少秦皇给了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到底是亲生的占了便宜。
“不过。”三斗沉吟片刻道:“这几天胡亥公子来的倒是挺勤的。”
赵苏眉头一挑,“胡亥。”
如果他是胡亥,在秦皇遭遇了亡秦者胡也一事之后,会有多远躲多远。但胡亥显然没有那么灵通的渠道,并不知道谶言一事。再加上秦皇认定了胡是指胡人,这才相安无事。
“怎么?”三斗感觉到公子仿佛有话说的样子。
“没什么。”赵苏赶紧否认,只要胡亥自己不做出作死的事,他是不会对胡亥动手的。就算动手,也绝不会用谶言为理由,因为这太下作,也会开启非常不好的开端。
进了五极殿,赵苏上前请安。
“坐。”
三斗见状帮赵苏沏上茶,再给秦皇添了茶水,没有丝毫停顿的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你可知道,如果你没上这个折子,可能太子之位现在已经是你的了。”秦皇一开口,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赵苏也没想到,他没听到丝毫口风,想来这是秦皇自己的意思,还没有和朝臣通气。但朝臣肯定不会反对就是,相反应该还挺希望早日确认太子人选。
“现在,你告诉朕,你后悔吗?”秦皇盯着自己的儿子,观察着他的反应。
赵苏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儿臣,不悔。”
因为这是他该做的事,他不说便没有人会说,他不推动便没有人会推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最低层的百姓痛苦哀嚎,而无动于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崩溃。
“你觉得朕错了?”秦皇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来。
“不,父皇没有错,您的王霸之道是秦国统一六国时,最佳的选择,甚至也是唯一的选择。”当初秦国弱小,无论哪一方面都无法和另外六国相比,能够最终站到食物链的最顶端,是用酷烈的手段,以及打开向上的通道,将国民硬生生拧在一起,拧成一股绳,这才有了如今的万里河山。
“哦?”秦皇发出的是疑问句。
“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需要不同的对策,儿臣知道外头已经有人将儿臣的奏折与吕氏春秋相提并论,但儿臣并不认同。因为儿臣所行的,乃是外儒内法之道。”这已经是赵苏所能想到的最佳答案,但秦皇认不认同,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外儒内法?”秦皇反复咀嚼,竟嚼出一丝滋味来,“有点意思。”
赵苏不敢有半点松懈,危机还未过去,他仍紧紧绷着一根弦,全身戒备。
“仔细说说。”
赵苏斟酌道:“儒家惯是会收买人心,极具鼓动性,但他们的优点在于忠于君权。既然儒家最会凝聚人心,为什么不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呢?”
“那些儒生,哼。”秦皇对他们还真是没有好脸色,当然儒生对秦王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
“不管他们是何人,总归是父皇的臣民,论到国家您是君他们是民,放在家里,您是父亲他们是儿孙。父皇从来宽容大度,心中自有乾坤天下,哪里会跟他们计较。”
世人都觉得秦皇性格难以琢磨,阴晴不定,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不看他说了什么,只看他做了什么。
历史上,六国的贵族除了打仗死的,他没有全给屠戮一空吧。历史上,他那么讨厌商人,也没将全国的商人捉来杀掉吧。
历史上,卢生欺骗他得到他的信任然后逃跑,还在外头嘲笑秦皇好骗以及说了他许多坏话,这才激怒秦皇,杀了与卢生为伍的儒士和方士。也许是方士,也许是儒生,也许即有儒生也有方士。以及引发了,焚书坑儒等一系列操作。
就算正常人,被人欺骗也会想办法报复,更不用说权掌天下的帝王。这一段赵苏也没法多加评价,只能说有因有果,并非秦皇无缘无故发疯。
历史上,上秦山封禅,对一个帝王来说简直就是一生之中最荣耀的时刻,儒生不给他写祭天的祭文,那就不写吧,他因此降罪了吗?没有吧。
所以,赵苏说秦皇宽容大度,并非全是拍马屁,而是他真觉得秦皇嘴里说得比谁都狠毒,但真正行事的时候,却处处留有余地。
可暴秦仍是暴秦,这是由整个国家的惯性体制和官员阶层一起主导的结果,不能全推到秦皇一个人身上。当然,你让他背锅,他也是不在乎的。
秦皇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阴冷的面色。
可这一瞬间的动容,却被赵苏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其实秦皇也有身为帝王的无奈吧。
“你以为这些人好骗?”
赵苏心中大定,这是直接放弃行不行的讨论,进入怎么用的讨论。从说客的角度来说,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开始对他有利。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人不好骗,但也很好骗,关键在于怎么骗。不能我们主动去骗,得让他们主动来受骗。父皇不觉得,骗这些儒生替我们牧民,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秦皇笑骂道:“整天想些歪门邪道,要是骗到一半露了馅,你可就是众矢之的,就是父皇也救不了你。”
得罪了朝臣和世家,再将全天下的读书人得罪,就算立他为太子,也坐不稳江山。
不过赵苏听了却是大喜,听话听音,这不是明摆着,父皇已经答应了吗?再仔细琢磨一下,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反正好坏都能限定在一定的局面里,不会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关于奏折上的内容,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子却是一个字都没谈。事实上,越是大事,最关键的往往是统一思想,只要思想能够统一,具体的事情反倒是小事。
当日,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对父子到底谈的怎么样。长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看留在青桐宫长住,人人都道他太子之位已经稳了,只等秦皇松口。结果又来这么一出,这太子之位到底是黄了没黄,是以后还有机会,还是干脆就得换人。
后宫里眼神乱飞,各有各的心思,可惜秦皇又宿在了姬夫人处,这个姬夫人的嘴最紧,轻易问不出什么来。到是童美人可惜了,性子最是软糯不过,就是留不住陛下的人,不然问她肯定能知道点什么。
一夜沸腾,不知有多少人未能入眠,翌日便是大朝会,朝臣们到的最为齐全,有人偷偷用袖子掩住半边脸打哈欠。看到长公子竟然出现在大朝会上,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不妙的样子。
等到所有人启奏完毕,众人都等着三斗来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好赶紧回去补个眠。
结果朝臣没人说话,秦皇却来了一句,“朕决定立扶苏为太子,诸位可有异议。”
问一句是给你们面子,并不是真的要你们发表除了“赞同”之外的任何意见。
朝臣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最反对扶苏公子立为太子的人,此时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