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而泗水郡的龟寿山是当地最大的山匪窝，朝廷已经几次围剿，都没让他们伤筋动骨。若是自己主动投诚，表示愿意当卧底，有八成的机会活命。就算是长公子，也不会放着这么大的功劳不要。所费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公子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现在，公子竟然真的拒绝了，师明不知道公子是仁厚过头反成迂腐，还是反应迟钝不知他能得到多大的功劳。
他现在唯有寄希望于公子的幕僚门客，希望他们告诉公子，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
韩书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虽然他是罪不可恕，可是如果真能因为他的卧底而打掉一个匪窝的话，也可以将功赎罪吧。”
赵苏继续摇头，“如果今天他可以逃得一死，那么明天，谁还愿意做一个好人。五百多条无辜的人命，可以将功赎罪，甚至戴罪立功，最后带着抢劫得来的钱财，从容隐身于人世间当一个富家翁，我想问，凭什么？”
“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维护世间基本的公平公正，让做错事的人受到惩罚，杀人者要偿命吗？如果五百多条人命都可以赎罪，那这个世界就太让人失望了。”
“没有他，难道我们就找不出线索，没有他，难道我们就动不得龟寿山的山匪？”
“保生愿为公子效死。”保生忽然跪了下去，房间里的人呼啦啦全跪了下去。
师明知道，他彻底赌输了，原来，外头的传言都是真的，长公子真的半点不知通融。
保生将人带下去继续审问，他就不信撬不开师明的嘴。
韩书留在房间里，不时奇怪的看一眼公子，想说话却又不敢说。
赵苏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太假？”
“这倒也不是，就是不太像您所说的话。”韩书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公子虽然是个正直的人，但好像很少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但出发点却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正义，相反，纯粹是出于自私的想法，我才不能让他赎罪。”
赵苏刚成为扶苏的时候，处处不适应公子的身份，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在公子与自己之间，达到一个平衡，算是接受了自己是扶苏公子的现实。
“这个国家并不是别人的，说现实一点，是陛下的，也是我的，更是所有权贵世家的。”简单一点说，这个国家是属于统治阶级的，而他是统治阶级的一份子。
“如果连我都不去维护这个国家的法制，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去动摇这个国家的基石，最后我们失去的，一定会比得到的，要多的多。”
每一次的罔法都是在动摇这个国家的根本，当法制失去威慑力的同时，也会失去人民的信任，最终所带来的后果，就是统治阶级失去对这个国家的统治。
“如果今天，我只是一个小官小吏，甚至于平民百姓，我会选择为了达到目的和他合作。因为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
这就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读书人会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事实上，是你李家登上江山还是你王家登上江山，老百姓并不关心，反正谁登上江山，都要收税。
韩书若有所思，蹙着眉头细细揣摩。
“而我是这个帝国的长公子，就该有长公子的气度，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气度不代表要整天走着八字步不理人。我所理解的气度，至少不能被死刑犯牵着鼻子走，至少，不能眼看着五百多条人命得不到安息。”
“我想要什么，就堂堂正正去取，想要拿下龟寿山，就从正面击败他们，杀死他们。就算我要用阴谋，也是堂堂正正的阴谋，而不是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营营苟苟。”
韩书听到最后终于完全理解了，竖起大拇指，“我懂了，还是公子看的长远。”
今天为了利益可以和死刑犯谈判，明天就能为了利益，容忍更多的恶，最终因小失大。
师明可以说很聪明，但再聪明他也只是一个山匪，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得失，算不到对于全局来说，他只是连棋子都算不上的路人甲。以为可以强行当一颗棋子，结果连棋盘的边都没摸上。
既然活命无望，师明便死死咬住最后一个秘密不肯说。他们是怎么靠七个人灭口五百多人，五年间没有一个人逃出去的，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死也不说。
随着虎哥和阿光进了县衙的大牢，师爷和黑崽被客栈所抓，蔡寅的生活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闲帮们没了天敌，胆子大了，心情好了，最想干的事就是喝酒。
蔡寅找了一帮闲帮来家里喝酒，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成了话唠，无一不希望虎哥永远不要出来，最好死在牢里。
“不是还有个什么师爷，被客栈关了。”有人借着酒劲，看向蔡寅，人人都知道蔡寅这回发财了，天天去客栈听差，听说一天几十个大钱呢。要不然，他也不会摆酒炫耀。
蔡寅大着舌头傻笑，“是啊，他们偷东西嘛，赵老爷说他还有同伙，就，就关了。”
“听说剁了手，日日哀嚎，是不是真的。”还有人特别喜欢听这种八卦，一听眼睛都亮了，赶紧凑上前打听。
蔡寅哈哈大笑，“哪儿有那回事，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还见着了，没伤没病，好着呢。护卫吃什么他吃什么，顿顿大白米饭，不知道的，还当他是来坐客的呢。”
众人大笑，都说这个赵大老爷有意思，抓了贼不打也不送官，就关着。
只有那个打听事的人，听完了只是一笑，之后再没提过这件事。
翌日，保生将消息汇总之后报给公子，“打听这件事的闲帮，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出门，家里只过一个亲戚，还是来送红鸡蛋的。”
师爷被关在客栈，谁最紧张，万光明肯定紧张，因为他会担心自己和山匪勾结的事被赵老爷一行人知道。
但门客那边一直都有互动，万光明手里根本没有多少人手，对付他们只能调动县衙的差役，但事实上万光明根本没有对付他们的打算，表现的特别淡定。
那么，帮山匪打劫灭口的必然另有其人，现在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紧不紧张呢。万光明打的什么主意，其实也就非常好猜了，无非就是他不动手自然有人动手嘛。
所以蔡寅听保生的命令请客，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打听师爷的消息，果然有人跳出来打听。保生得了消息，立刻将人牢牢跟住。
可这人竟然没有出门，家里唯一的客人还是来送红鸡蛋的。
“排除掉所有可能，剩下的就算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真相。”得运帮保生分析着，“盯住这个送红鸡蛋的。”
送红鸡蛋的真是的闲帮的亲戚，老婆也真的是刚生完孩子。
但他是给人送货的，去的地方可就多了，根本没法盯梢。
门客传回的消息，山匪一共七人，其中两个被关在客栈，两个关在县衙的牢房。另外三个人下山劫狱，已经全部被抓。
护卫首领进门，有要事报告公子，“我们被人盯住了，我相信是包围。现在护送公子出去，还来得及。”
众人皆惊，但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护卫绝对不会乱说。
保生也跟着进来，脸色苍白，“我们走不出这条街，外头的人也进不来，我们，被人围住了。”
“山匪全部落网，接下来，该我们了。”赵苏点点头，意思他知道了。
“公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互换衣服，让护卫带着你和公子白还有蒙贤突围。我和剩下的人，拖住他们。”韩书毫不犹豫的说道。
赵苏摆手，“不，我要好好会会，是何方神圣。敢当街诛杀无辜百姓，敢杀害五百多条无辜的人命，只为了那么一点点利益。”
来的人，必是协助山匪灭口之人。
从一开始，赵苏就没将山匪放在眼里，了解之后也没将万光明放在眼里。这两拔人，都算是站在明处。除非没人想查，一查这两拔人就马上会露出原形。但是隐藏在暗处，真正制造杀戮的人呢，他在哪儿，他们在哪儿？
“你守在这里，我去布防。”两个侍卫首领，各自分工，虽然平时常有较劲，但这个时候，却又非常明确的分出谁更擅长什么。
公子白和蒙贤被赶到公子的房间，从现在起，他们三个人要在一起，省得护卫分散人手。
韩书和几个门客都在擦拭自己的刀/剑，得运摸了摸腰间的暗/器，默默活动手腕。保生爬上屋顶，他要寻找出一条容易突围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