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除了棉布这回又增加了棉被和棉衣,用手一摸,厚实温暖的手感,让人恨不得立刻就抱一床回去。可以想像在冬日里,盖上这样的棉被,穿上这样的棉衣,就是下再大的雪也不怕。
除了这些之外,香丸还是如常出现,婴香一直供不应求,又新增了几款不同味道的香丸。
在玻璃柜台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第一次出现在奇物坊,很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香水。
玻璃做成的香水瓶,一瓶不过手指的高度,小小的香水瓶也是一件工艺品。里头盛装的,据说是在身毒换回一百倍体积黄金的香水。
被商运府带去身毒的货物里,就有五瓶香水。最后这五瓶香水带回了十颗宝石,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一时之间引起轰动。可是轰动之后,新村并没有趁势推出香水,反而说因为要研发更高端的复合型香水,还需要大量时间。
这一回终于推出的香水,一出现就点亮了大家的目光。哪怕售价高达十万钱,也挡不住商人们渴望的目光。
无数人挤进奇物坊,哪怕看一眼也很满足。商人们则是虎视耽耽,如果能收入一瓶香水,不管运往身毒还是西域,那都是百倍的利润。
第155章 归乡 李相一走,相位空悬
新开张的奇物坊果然没令咸阳的人失望, 只是对于奇物坊专门开一家卖农具的店铺表示不解。但别人理不理解没关系,扶苏公子根本不在意这些目光。
随着儿童玩具已经快摆满一院子,赵苏命人给宫里和一些熟识的人家送去。很快, 儿童玩具又引领了咸阳的新风尚。
宫里最新的消息传出来,燕飞的长子夭折, 李兰趁燕飞睡熟后,将他勒死, 然后自杀。
赵苏接到消息久久不语, 得运还手持一封信, “是二夫人写给夫人的信。”
说着递到公子面前。
绢布就这么塞在一只竹筒里,没有密封。想来是经过了重重检查, 才送到扶苏的手里。他随意将绢布抽出来, 是李兰临死前所书,回顾她的一生,唯一做错的事, 就是被迫嫁给燕飞为妻,否则她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最后慎重的告诉蒙梨, 她没有输, 只是运气不好,如果换作她嫁给扶苏, 一定会比她做的好一万倍。
赵苏抽了抽嘴角, 扔给得运,“烧了吧。”
宫里会把这张绢布给他,大概也是希望他烧掉。
“如果是以前的秦皇, 他有九成的概率会直接烧掉,而不是转给我。看样子,再固执的人也是可以改变的。”
而李兰也是一个同样固执的人, 只是她的固执用错了地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错越远。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许她无从选择,但过成今天这个样子,却是她一步一步走成这样的,燕飞的错若是有七成,她的错也能占到三成。
她若是没有做错任何事,很大的可能秦皇不会将她和燕飞圈禁到一起。
据说他们被圈禁后,燕飞将所有的过错都扣到李兰的头上,无休止的争吵打骂,掩盖掉壮壮微弱的哭声,让李兰没能及时延请御医,儿子的死,是压倒李兰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她在死前,恨透了燕飞,杀死燕飞之后,竟然还不能放下在心里设想的战场,要向蒙梨宣扬自己的论断,她没错,错的都是别人。从这一点来看,她和燕飞倒真是绝配。
不管燕飞是否犯下大错,也不管他其实早被圈禁起来,但他在活着的情况下被李兰杀死,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李兰已死,但李斯还活着,李斯上折乞骸骨,请求辞官归乡。对于一个权力欲望大过一切的政治家来说,失去权势的滋味,绝不好受,但至少比死要好受。
李斯深知自己现在辞官,还有可能让秦皇顾念最后一点香火情,不迁怒他的儿孙。若是自己不识趣,连累到儿孙,李家从此再无崛起的可能。
三请三辞的把戏,人人都知道,表面客气的挽留,恨不得大哭这个朝堂没有李相不行。但私下已经开始运作,李相一走,相位空悬,该推举谁上位。
上位的必然是位重臣,他之前的职位便会空出,这么一来,就能撬动一连串的官位,这中间的利益可想而知。
走的人只剩下落寞的背影,留下的人,四处串连分瓜,李相的直系如丧考妣,发现事不可违之后,又开始考虑退路。
赵苏在新村接到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如同在看一场大戏。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人类社会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赵苏背着手,“我出去一趟。”
骑马从新村拐上最近的一条官道,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出行,身边只带了韩书和得运。看到一串长长的队伍过来后,赵苏将手里的一枝桃花,插到路边。
看了一眼车队,上马道:“回去吧。”
韩书和得运摸不着头脑,大老远赶来,还以为公子要说些什么,结果又这么走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出行,一场莫名其妙的回归。不管其中有何深意,只要公子平安便好。
马车车队在经过扶苏公子停留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人下车,从地上拔起这支桃花,送到车队最宽大的一辆马车里。
“祖父,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桃花。”已经快到冬日了,竟然有桃花盛开,实在妖异的很。
李斯接过这枝桃花,叫孙儿拿来花瓶,用水养住放在马车的角落里。
“都说新村的温室大棚,有冬日里盛开的桃花,原来是真的。这辈子,能看一眼冬日的桃花,也算是知足了。”李斯呵呵的笑着,捋了捋早已尽白的胡须。
“祖父,难道是扶苏公子?”孙子的年龄很小,大概知道祖父得罪了扶苏公子之后,家里便开始走下坡路。可如果公子愿意和解,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其他的可能?
“别瞎想,你祖父这辈子都没可能再回咸阳。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陛下仁慈。”李斯一看孙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打断他的臆测。
“那这枝桃花又代表何意?”孙子不敢和祖父争辩,可仍然有些不服气。
李斯静静的看着这枝桃花出神片刻,才道:“公子的意思大概是说,既往不咎。”
既然他肯辞官回归,理念之争已分胜负,那么之间的恩怨便放下了。
李斯看着桃花轻叹一口气,知道扶苏公子不会再继续打击他的儿孙。假以时日,儿孙中出一个人杰,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他不甘心,却无能为力,自己是怎么输的,到现在他也没有头绪。不过是一件件的小事,小功劳,可怎么演变到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呢。一般人可能会说,这都是李兰引起的,可真正明眼人都知道,李兰不过是个导火索,有没有她的杀招,也只是时间问题。
“李斯输在大势,他终究是老了,早已深陷名利场无法自拔。但父皇还是父皇,若是无人提及,他无从比较,也许会误入歧途。但现在已经不同了,父皇站得很高,看的也很远,远到这些人已经跟不上了。淘汰就成了必然的选择,这就是大势,不是由我或是谁来决定的。”
回去新村的路上,韩书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赵苏的回答。
韩书若有所思,没有再继续发问。
赵苏嘴角轻扬,心情十分愉快。秦皇会允许李斯辞官,当然不是因为失宠这么可笑的理由,更不是因为李兰杀了一个谋反失败的公子。
而是因为,李斯已经不适应新的秦国,新的时代新的需求。秦皇自从被打开视角,看到西域诸国,看到身毒,看到海外的岛屿,他的境界和格局便一再提升,早已不是以前的秦皇。
没有沉溺于炼丹长生的秦皇,看到了在扶苏默默推动之下,整个国家所发生的改变。这种改变静寂无声,但并非没有力量。相反,从采风组得到的来自各郡县民间的消息,让秦皇明白这股力量空前的强大。
而李斯甚至不明白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么大的一个帝国丞相来说,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所以李斯的辞官归乡,是大势所趋,只不过这股大势是由赵苏推动的。身为推动人,赵苏固然自豪,但也很明白,这股力量一旦开始,就是他也没有资格再叫停。这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渴望,也是隐藏在帝国身躯里流动着的鲜血,这股力量代表着新生,一旦被打断,也能毁天灭地。
赵苏想到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对李斯和赵高两座大山,对方只要伸伸小指头,就够他喝一壶的。
他花了四年的时间,从一无所有到看着李斯辞官归乡,看着赵高丢了隐密却最重要的官职,这就是最大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