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儿臣只是觉得，父皇已是天下共主，一举一动极有可能成千古之例，若是开了这个先例，皇家血脉岂不是想杀就杀。”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胡说八道，有爵位的人能用爵位抵命，有钱的人能用钱抵命，只有黔首才需要以命抵命。
只是谋反大罪，确实与其他的罪责不同，不论是爵位还是钱，都不能抵命。但燕飞，到底是皇家血脉。
“父皇可以将他圈养在宅子里，府中人皆不可出府一步。”
赵苏并不觉得自己是好心，只是秦皇的儿子这么多，眼看一个一个的成年，有野心的被人挑拔，几乎是可以预见一定会发生的事。有燕飞永远竖在那儿，当个警示牌，估计还是能起些作用的。
反倒是死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忘记。倒不如活着，让人日日警醒。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件事，但这件事，却不能明明白白露出口风。只要秦皇有心想留燕飞一命，这一步棋就能奏效。
秦皇没有回应他怎么想的，却在扶苏走后，宣了舒常觐见。
“扶苏得到消息，说是有人教唆李然，把这个人找出来。”
舒常一愣，他拷打提审李然不下二十回，也没听到这回事，怎么扶苏公子会知道。不过一想，他就明白了，必然是扶苏公子为了替燕飞开脱，想留他一命，这才生生造出教唆一事。
可没想到回去提审，竟然真的发现了一点什么，召集游侠进咸阳以扶苏之名闹事的这个主意，最早是李然的儿子李遥想出来的。就连李遥自己，也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主意，并且因为出了这个主意，而自鸣得意了许久。
但在廷尉府的深挖之下，一个说故事的说书人浮出水面，一人号称肚子里装着天下最多故事的人，时常出入于有钱人的府中，给他们讲故事解闷。
李遥就是在听了数个故事之后，与这位说书人熟知，在一个极巧的场合，只剩下他们两个清醒人。说书人便给他讲了一个，据说他从来没有讲过的故事。
讲完之后，李遥就萌发了这个主意，由他的父亲献给燕飞，并且最终开始实施。
舒常没有想到，秦皇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一个人的疑心病如果很重，就会生出很多不好的想法来，如果这个人是皇帝，那么这些不好的想法就会变成现实。
更多的人被抓入廷尉府，更多的重臣被秦皇疏远。
赵苏坐在青桐宫里，紧紧抓住一支笔，半天却没写下一个字。他成功了，其实不在于有没有这个教唆的人出现，只要秦皇相信有，便够了。
教唆者是谁的人，秦皇自然会去一一怀疑。那么临时要求和蒙毅调换的赵高，会不会成为被怀疑的人呢。
有着幽冥行走这样强大的间谍机构，赵高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咸阳的异常情况，更没有发现旧六国和商人和燕飞的勾结。
魏中丞年年都向赵高献上大量金银的事，相信廷尉府也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那么，秦皇会怀疑他吗？
赵苏不知道，更不会去问，只知道他这个时候要更加小心，让所有人都遗忘这件事是他挑的头。
他看向赵府的方向，忽然调皮的眨了眨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该你尝尝滋味如何了。”
谋反大案，一日不判，笼罩在咸阳百官头上的乌云就一日没法散开。
“公子，最新的消息。”得运匆匆进来。
那日祸乱咸阳的游侠，只是号称千余人，事实上，有些人得知任务后当场反悔离开。也有人见风头不对，没有拿钱就先溜掉。还有当场死亡的一百余人，被缉拿入狱的三百五十七人。
“蒙大人说，与其将这些人赐死，不如发配到九郡修建长城，生生累死才算死的有意义，一刀砍了才是白白便宜他们。陛下已经允了，这些人今天一早已经出发。”
这是第一批，没有死人，让很多人精神大振。甚至于，有些人又开始动心思，心想是不是可以捞一捞人。
但很快，第二批处置的结果出来，全体噤若寒蝉，再不敢想捞人之事。
“陛下御笔朱批，涉案商人诛三族。”
“知道了。”赵苏叹息一声，他不想看到这些多人死，但这样的案子，不死人又怎么可能浇得灭秦皇心头的怒火。
第三批处置的结果也出来了，涉案的旧六国贵族，诛三族。这其中就包括李然李遥父子，基本此次之后，燕飞的表亲全部死绝。
涉案的官员，比如象魏中丞这样的，诛九族。
赵苏再一次来到秦川殿，在殿前长跪不起。
“父皇，该死的人，都死了。”
剩下的人，绝不是主犯，连从犯都不是，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被牵连，被连累，这中间当然也有真正心怀不轨，乐见其成的人。但问题是，这种诛心之罪，如何能辩个清楚。
为了一二人之错，要杀十倍百倍的人，实在不值得。
“朕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的。”秦皇执拗起来，没有人能劝得住。有能力劝说秦皇的人，好多也处于被质疑之中，缺乏劝说的立场。
“这天下，是朕杀出来的，不服气的人，可以继续来试试。”秦皇重重哼了声，杀了这么多人，也没能让他消气。
第150章 军情 公子觉得赵高丢掉的差事，他可以……
赵苏仍然跪在地上, “父皇……”
有人急匆匆进宫，不用通传便能直入宫殿的，只有最紧急的军情。
一个灰头土脸, 不知道是赶了多少路，全身几乎都弥漫着酸臭味的士兵, 跪到秦川殿下，“屠将军遇袭, 生死不知。”
殿内一时之间, 安静的如落针可闻, 赵苏狠狠闭了一下眼睛，这个家伙, 自己明示暗示好几回, 怎么还是中招了呢。
“人参也无法解毒？”秦皇惊讶道。
临走之前，扶苏示意屠睢上他这儿求了一截人参。难道，也无用吗？
士兵不知道是流了泪还是流了汗, 黑乎乎的脸上刷下两条水渍，单膝跪着晃了晃, 但还是重新直起了身体, “御医说，若不是有陛下赐下人参保命, 屠将军当场就会毒发, 现在只是暂时保住性命，但人未曾清醒。西瓯和南越确已联手，将大军逼入深泽, 如今进退两难，粮草难以为继。”
说着又歪了一下，手伸进怀里摸出羊皮写的战况。
三斗唤来两个小太监, 低声吩咐将传信的士兵扶下去。
深泽是西瓯与南越中间的原始森林，就连当地人都很少进入。之前势如破竹，还以为终是破了这个局，没想到最终还是着了道。赵苏蹙住眉头，知机的退下。
秦川殿应该会热闹一阵了，果不其然，王贲，杨瑞和以及在咸阳的将领都被叫进宫议事。
咸阳顶上的威压更加严重了，谋反一案还没完全了结，百越又逢大将遇险。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在闽越有好消息传来，杨义成攻破闽越，已经推倒王室，正带着应明重建秩序。
唯一的好消息，终于稍稍缓解了连续多日的低气压，让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朝臣们，能够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命令很快下达，大军暂时退出百越，但就在离百越最近的郡县驻扎。御医被派去医治屠睢，一同前去的还有杨瑞和，不管屠睢治不治得好，恐怕都不可能继续留在当地，需要有人统领大军，而杨瑞和最为合适。
安排好这些事的同时，秦皇终于下旨，将燕飞公子永囚于栖业宫中，不得踏出半步。一同被囚的，还有李兰与他的那些姬妾。至于李妃，直接被打入冷宫。
旨意一下，许多人都深深松了口气，既然秦皇会饶燕飞一命，就说明后头那些等待处置的人，不会太过凄惨。
“不如流放到闽越，这里头大多是官员，让他们去闽越以待罪之身立功。”赵苏提出建议。
秦朝收服百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只是派郡守一类的人物过去，提拔当地官员。只要秦军的铁蹄还在，就不怕他们生变。但如果中下层都用咸阳过去的官员，统治的力度自然会更强。
只是对于一般官员来说，去南方就等于是服刑，甚至是几百年后，发配岭南都是极重的惩罚。
秦皇倒是同意了这一条建议，涉事的官员，带着他们的妻小甚至是族人，浩浩荡荡朝闽越出发。能够留下一命，又是去闽越为官，这些人个个庆幸自己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