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大月是来送香水的，她去年嫁给在韩容手下工作的一个帐房先生, 是蒙家一个远支旁系的子弟。两人交钱买了第四期住宅的一栋小二层, 刚刚搬进去，听说前几日才喝完暖屋酒。
此时见了公子，却是一脸幽怨的表情, 吓得赵苏就差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果然, 蒙梨饶有兴趣的看向大月, 就见大月端出一只匣子，一开口更是酸意冲天。
“公子将香料坊交给奴家, 奴家兢兢业业, 唯恐落于人后，叫人用奴家的无能来指责公子轻易相信女子。”
“是是是，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赵苏一边说一边冲蒙梨使眼色, 表明自己的清白。
“公子亲口说用鲜花蒸出花之精华，调配之后，用酒精加以融合, 谓之香水，价值千金。”
“对啊，是我说的。”赵苏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大月非要用这种表情和自己说话。
“可是公子交待完这一句之后呢？”大月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公子就再也没有去过香料坊，再也不过问香料坊的事，若不是夫人垂怜时常过问一二，奴家怕不是早被人生吞活剥了去。”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眼里甚至有了泪光点点。
“这个，这个……”赵苏开始心虚，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没顾得上，事情太多，他又太忙。咦，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渣男。
“虽说公子有时间去玻璃坊，有时间办蜡烛坊，有时间纺棉线，有时间种甘蔗，就是没时间来我们香料坊看一眼。”
大月说着将木匣重重往桌上一放，咬牙切齿道：“但是，我们还是将香水做出来了，幸不辱命。”
蒙梨抿了嘴笑，“所以你看，大月没人帮都做出了这么大的成就，是不是得有点奖励。”
敢情是两个人合着伙来诓他呢，把他吓的，心脏到现在都在狂跳。
“成，你们想要什么，说吧。”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赵苏哪里敢不答应。
只不过大月早就被提拔当上了香料坊的掌事，也除了奴籍。赵苏一时也想不到，她还想要什么。如果是为了钱的话，蒙梨也不可能这么帮她。
“奴家想要花田花海，无数的花。”这是大月最为气愤的地方，油菜籽榨的油，能赚几个钱，有香水值钱吗？凭什么油菜花田一种就是一千亩。果树一种就是一千亩，她要用的茉莉花，月季花就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百亩。
就这一百亩，都是她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也幸好有夫人和水娘帮着她，不然光靠她，哪里压得住人。
原来是这样啊，赵苏拍拍胸口，“这有什么问题，再开荒的地，分一半给你种花。”
“奴家还要温室大棚。”月季花可以留在外头过冬，只不过冬天不开花而已，到了春天就会自动抽芽生发。但茉莉花就娇贵多了，不能留在外头过冬，必须得进暖棚。
“盖。”赵苏还能说什么，人家一心一意替他这个当主人的赚钱，他还能拦着吗？
条件全部答应下来，大月这才腼腆的一笑，对着两人再次福礼道：“大月形容无状，还请公子和夫人恕罪。”
“何罪之有，还得奖呢。”赵苏打开木匣，里头排了整整五个玻璃小瓶。
顺手打开一闻，差点没把他熏个跟头。
大月捂着嘴偷着，然后拿起玻璃瓶放在自己鼻下，用手在瓶口扇风，做完示范再递给赵苏。
赵苏很是疑惑的看着大月，怎么这动作这么眼熟呢，和后世在商场里看到的那些精致女孩儿，简直一模一样。
用对了方法再一闻，香水的味道顺着瓶口挥发出来，果然浓郁芬芳，已经有了香水的雏形。
蒙梨也想凑过来闻一闻，被赵苏拦住了，“一般香水里都会加一点香料进去，比如说麝香，你少闻这些为好。”
听到麝香两个字，蒙梨惊叫一声，直接退到窗边，将窗户全部推开。
大月委屈道：“公子觉得奴家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今天送来的全是用鲜花提炼的五种原味香水。复合型的还在调配过程中，而且明知道夫人不能接触香料，奴家怎么可能拿来。”
“五种原味啊。”赵苏还挺感兴趣。
听说无害，蒙梨也稍微走近了一点，远远的也能闻到一丁点香气。
“茉莉，月季，桂花，栀子花，金银花。”这五种花的香气都十分浓郁，而且味道芳香，没有人会不喜欢。
当然，这五种花也是原产自中国的花卉，新村都有种植。
“公子说过味道可以混调的对吧。”大月这一年为了香水的事，可以说是调动了自己全部的脑细胞，更是将公子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细细梳理一遍，唯恐遗漏。
“对，可以调，你自己试着调配，最终的效果可以呈现出前调，中调和后调。就是开始是一种味道，中间是一种味道，最后又是一种味道。”让赵苏介绍香水，实在有些难为他，只能说出最基本的认知，更多的，他也无能为力。
大月却很兴奋，只要方向是对的，她就有努力的目标，根本没想过完不成的问题。
蒙梨现在不敢闻香水，但是光听一听就兴奋不已，吩咐大月，“调配好了，记得给我留下最好的。”
“喏。”大月自然是爽快答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大月走了，赵苏吁了一口气，“不会再有下一个了吧。”
“公子是偷偷看上谁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那你心虚什么。”蒙梨本来就是逗他，看他答的一本正经，真是哭笑不得。
女掌事除了大月是个年轻的妇人，剩下的就是钱婆子和大钱娘子，怎么也不可能到公子面前演这一出。
“香水的销路肯定极好，也不怪大月上心，掌事们之间也是有攀比的。”女人能当上掌事本就难得，个个都怕坠了公子的面子，恨不得比那些男人还要卖力。
香水价值再高，没有花，大月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产量来，销售额不如别的工坊，当然就急了。
“我可没怪她，只是在想，这香水到了身毒或是欧洲，怕是比同体积的宝石还要贵。”
“这也太夸张了吧。”香水虽好，但也不是非用不可，用鲜花晒干了做成香囊挂在身上，也同样有香气。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我们身上没有体味。”黄种人是很少有体味的，只要保持卫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异味。
但是其他人种则不同，很多天生就有体味，和讲不讲究卫生是两码事。
另一方面则是在这个时间段，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确实很少有勤洗澡的。一方面是条件不允许，另一方面则是来自各种古怪的教条，比如说有些宗教认为越脏越接近他们的神，还有不发达的医学，认为洗澡的时候会带来病魔，所以体味加不爱洗澡，那味道，想想吧。
但是对于香水的销售来说，这些充满体味的国家，则成了宝藏。
而且香水体积小，方便携带，商人在身上藏个几瓶，就是货物被抢了，靠几瓶香水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下回去西域的商队，让他们带上几瓶香水试试销路。我估计，这几条商道一旦打开，他们的商人也会往我们这里跑。”
商道繁荣起来，有了商人的来来往往，才能将更多的工业品销售出去，赚到更多的钱和原材料。商运府赚到钱，就等于填满了秦皇的私库，皇帝能自己养活自己，而不用国库供养，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商人赚到钱，可以抽税，税抽到国库，国家有了钱，就能反哺到各种大型的水利工程和修桥铺路的工程上。
所有这些用于销售的货物，都需要原材料，而农民种植和采摘原材料，也可以赚到比以前更多的钱。
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谁还想造反。人口多了，就往西域推进，那边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着没人耕作。
至于秦皇的儿子这么多怎么办，封到海岛上当诸侯吧。不想去的可以留在咸阳当猪养，无论是富贵一生还是拼博一生，至少，给他们选择的权利。
赵苏美滋滋的在脑子里规划着，虽然他也想过，这样下去，会不会又有新的灾难和问题出现。
想来想去，他也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只有这个能力，如果能够做成这些事，就已经可以含笑九泉，自认为无愧列祖列宗。
剩下的事，留给后人解决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赵苏发现，哪怕蒙梨肚子里这个小东西还没出来，他的很多想法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以前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如何如何，现在想的最多的是，给儿女留下点什么，怎么才能让他们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