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没想到对方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这么说跟自荐枕席又有什么区别。
赵苏“呯”的一声合上匣子，声音冷淡道：“老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喏。”品淑心中忐忑，不停的想，这到底算不算成了。不安的回头看一眼公子，看到公子正在低头看匣子，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中充满了雀跃。
品淑抱着匣子出门的时候，偷摸着像个做贼的，这会儿回来却骄傲的像个公主。
她特意去品薇的房间敲门，门开了她却不进去，只站在门口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咱们姐妹一场，怕是要就此别过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说着褪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道：“留给你做个念想吧，若是有什么事，就叫人拿着珠子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品薇默默接过珠串，默默看着品淑离开，又默默关上门。
客人开始告辞，蒙梨站在门口相送。等所有人都走了，她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想迈步跨过门坎，可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挪都挪不动。
就这么倚靠在门框上，微微抬头想将眼里的泪逼回去。
“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一起去看看母亲。”赵苏走过来，身后跟着得运，得运的手里捧着一只匣子。
蒙梨的手被公子牵住，她的手曾经无数次被公子牵过，心中的情绪总逃不过娇羞或是喜悦。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公子牵住她的手时，她会僵硬的像木偶一样，心中也只剩下悲凉的底色。
赵苏替这个时候的女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性不能解放生产力，不能自己养活自己，就永远不可能和男人平等对话。
就连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彪悍的蒙梨，也无法挑战父系社会定下的规则。
想到这里，赵苏的手加大了力度，却什么也没说。
蒙梨默默的跟上，死死咬住嘴唇，她知道，一旦她开口，后果可能无法挽回。
喻氏的桌上摆放着几样小食，是厨房特意端来的，喻氏一口都没动。正准备让丫鬟们撤下去分食了，就听说公子和女儿过来看望她。
“公子怎么有空过来，我都跟梨梨说过了，让公子尽管去忙，不用特意招呼我们。”喻氏面带笑容，蒙家人从上到下，哪个不喜欢扶苏公子，哪个不羡慕她的女儿嫁了个好夫君。
可是这回的事，怕是要让女儿和她生分了，喻氏心中苦闷，但身为蒙家大妇，又怎么能说蒙家的不是。
“母亲说的哪里话，昨天是怕您舟车劳顿，这才没来打扰，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来给您请安的。”赵苏说话的时候，会看别人的眼睛，而且无论语调和面部表情，都会让人感受到十二分的真诚。
喻氏此时也感受到了，再看他一直牵着女儿的手，心里多少安慰了些。
赵苏让得运上前，自己接过匣子递给喻氏道：“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母亲请教。”
喻氏看了一眼匣子，她怎么会不认得，这匣子也是她准备的，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品淑的生辰八字。
她脸色有些苍白，艰难的开口道：“这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若是公子……”
若是公子喜欢那就留下，后头半句，喻氏怎么都说不出口。
赵苏笑了，“老夫人年纪大了，可能是忘了，母亲也该提醒一下。哪儿有用自家人为奴为婢的，更何况，我这儿也不缺人伺候。”
咦，喻氏猛的抬头，公子的意思是？
蒙梨的手本来一直往回缩，此时也不缩了，怔怔的去看公子，心尖的苦意一点一点褪去，灰濛濛的底色，一点一点拔开云雾，露出晴空万里。
赵苏仍然在笑着，明明声音很轻，语调很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寒气，“我知道老夫人是好意，但星楼的下人还是由我们自己安排人手比较好。水娘也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管的事，硬塞几个淘气的进来，最后伤了和气，又是何必呢。”
喻氏苍白的脸恢复了血色，点头道：“公子说的对，这件事是我们办得鲁莽了。”
赵苏过来最重要的就是说出这一句，剩下的便是关心问候蒙家的每一个人，得知大家都好，便让蒙梨留下，“你陪母亲好好说说话，我还有点事，要去书房呆一会儿。”
出门的时候，感觉到有一道房门打开一条缝，他不用看也知道，有人盯着自己的背影不放。轻笑一声，摇摇头走了出去。
赵苏走了出去，房间的门才被合上，品淑激动的原地踱步，又一下子醒悟过来，坐到铜镜前重新梳妆。
喻氏和蒙梨相对而坐，这对母女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屋里的仆妇和丫鬟看了看脸色，自己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带好门。
“娘真为你高兴。”喻氏想去握女儿的手，没想到蒙梨缩了一下，让她落了个空。
喻氏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却也不解释。蒙梨看着喻氏哭，自己也哭了，母女俩对着流眼泪，谁也不肯先开口。
最后还是喻氏的仆妇推门进来，跪到蒙梨的面前，“小姐，您不要冤枉夫人，她都已经决定好了，宁愿回去受老夫人的责骂，也要将这两个丫头带回去。您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不维护您。夫人她，比谁都希望您得过得好。”
蒙梨满脸疑惑，再次看向母亲，“到底怎么回事？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其实非常简单。蒙家人希望长公子的孩子里，有着蒙家血液的越多越好。而蒙梨又迟迟没有怀孕，老夫人便急了，想着与其让公子纳外头的女子，不如挑选蒙家的族女送去。
“祖母，她不疼我了吗？”蒙梨不愿意相信，祖母一向很疼她，出嫁时，还把她嫁妆里压箱底的好东西赏给她，千叮嘱万嘱咐，拳拳关爱之心没有一丝掺假。
难道短短时日，就变了吗？
“祖母还是疼你的，可你要明白，她不是只有你一个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老夫人嫡亲的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若是坐在一起，一张桌子都坐不下。哪一个不是她的宝贝疙瘩，哪一个她能不疼爱。
“所以需要牺牲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牺牲我是吗？”从小到大，蒙梨从家人身上感受到的，全是疼爱和包容。父亲不在身边，哥哥们长大了也要离开，于是祖母就更疼她，叔叔婶婶对她，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也会永远延续下去。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在家族的利益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蒙梨泪如雨下，她知道，母亲没有办法违抗祖母的意愿。
“你祖母让我带他们来，我原想着，临走的时候，提上一句，若是公子推辞，就顺势带回去。”这是喻氏能为女儿做到的，最大的程度。
将品淑品薇带回去，老夫人肯定不会给喻氏好脸色看。可是喻氏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一波三折，先是女儿发现了品淑品薇的身份，然后品淑又打着老夫人的旗号去见公子。
喻氏知道品淑去了书房，可是她不能拦。她可以阳奉阴违，但不能刻意阻止，否则回去就不是一句公子没看上，能够交差的。
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公子做出的选择。能为妻子做到这一步的男人，能有几个。
“公子宅心仁厚，世人多有不及也。”只提下人不提纳妾，不过是一层遮羞布。
这层遮羞布，一是给老夫人，让她没那么难堪。二是给品淑，留她一条命，否则自荐枕席还失败，她只有死路一条。
“我还误会公子会见猎心喜，我总说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相信他，偏偏这个时候，我却没有做到。”蒙梨泪眼婆娑，在场也没外人，干脆让眼泪尽情的流下来。
喻氏这个时候伸出手，总算握住了女儿的手，用力摇了摇，“公子总说老天疼憨人，你呀你呀，我再也不埋怨你不如别人家的大家闺秀德才兼备了。”
“娘说什么呢？女儿自认一点也不比他们差。”不管外头人怎么评价，蒙梨是绝对不会承认比别人差的。
小楼的一间房门再次打开，已经重新妆扮过的品淑露出一张秀美的小脸，看了半天喻氏的房门也没打开。
心里哀叹一声，这对母女说话要说到什么时候去，会不会在想办法对付她，想到这里，她又紧张起来，手握成拳捂在胸口，急的不行。
一着急，房门被她推开，发出“吱呀”一声，顿时有丫鬟朝她看了过来。
品淑一慌，这是喻氏身边的丫鬟，要是以前她肯定惹不起，但是现在的话，她自觉身份已经不同，挺了挺胸膛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