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你说的有道理，若是会的人多了，大家为了将东西卖出去，一定会互相压价。压到最后利润太低，就会干脆以次充好。”
这几个秘方可不像豆腐，掌握住点豆腐的技巧，别人不知道石膏之物，怎么学也学不来，最多将豆浆学了去。
可是这几个秘方，会的人多了，就不可能瞒得住人，方法太过简单，也太过易得。
家家户户都会的结果，就是一涌而上，在小农意识支配之下的农人，又是最经不起诱惑的，随便想几个法子就能让他们的价格同盟瓦解。最后，商家坐守渔利，杀价杀的血流成河，辛苦一场，还是为商人做了嫁衣。
“所以，小人想，不解决这个问题，反而会浪费公子的美意。”石顺民见公子赞同，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说话也更为顺畅。
“不错，你接着说。”赵苏很欣赏他这个态度，提出问题不算什么，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才算是真的动了脑筋。
“小人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每个郡县只让一个人知道秘方。比如说南郡可以选温子原，但要求他必须从本地收购原料，而且规定一个最低价格。”
这样的话，农人就不用去自己不熟悉的商业环境中博杀，只需要去采摘，然后卖给温子原即可。只要限定一个最低价，就能保证农人的利益。
就算以后秘方慢慢传开，只要这个时间不是同时的，就不会有一涌而上所带来的后遗症。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放在这个环境之下，是无比的契合，赵苏有点感叹的想。
因为这句话，孔子可没少被人批判，就是他从来不关心儒家不儒家的人，偶尔看到这句也会觉得过份。
什么叫可以吩咐百姓做事，却不可以让他知道为什么。这不是愚民是什么，简直过份。
可是任何语言都是有语境的，放在两千多年前，农人根本不识字，除了徭役不会走出家门几百米的地方，一辈子可能只去过几次县城。就好像秘方的事，如果摆在他们面前，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的农人都会选择要秘方，而不是采摘果子卖给温子原。
就算告诉他们可能产生的后果，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只会在后果真的发生后，再到你面前哭诉。
石顺民当然是知道这句话的，他已经开始接受先生的单独授课，学习百家经典。
“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赵苏问他道。
石顺民没有多想，他知道公子其实不喜欢别人太过钻营他的喜好，他最喜欢的还是能够帮他做事的人。所以这种话题，想什么说什么便好，不然还有可能弄巧成拙。
“小人觉得，孔圣人的这句话，是说官员如果足够称职，就能够提早想百姓所想，并且规避风险，在百姓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达到了目的。就像公子为了百姓在背后有着诸多的考量和思虑，可是百姓哪里知道呢？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赵苏更加意外了，这小子，还真是有点自己的想法嘛。
“也许未来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目前，我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就按你说的这个法子办吧。去召集人手，你亲自带队。”想到石顺民的年纪，赵苏接着说道：“可以从韩家或是夫人的陪房里，给你调几个合用的人。”
“谢公子成全。”能够代表公子出去办事，就说明公子已经认可了他。
石顺民一走，回家藏好人参的韩书又回来了，因为公子有请。
“什么，让蒙家和王家的人，去辽东挖人参？”韩书睁大了眼睛。
“怎么，辽东有人参的事，还要我替他保密不成，辽东又不是他冯家的辽东，他能挖，别人当然也能挖。”
他能把人参的消息给冯知秋，就能给王家和蒙家。毕竟，冯知秋可没拿东西来堵上他的嘴。
韩书大笑道：“冯郡守这下要气死了。”
如果他不撇开公子，这事就是他和公子分，公子向来喜欢讲双赢，从来不会让跟他合作的人吃亏。
现在好了，冯知秋就是地头蛇又怎么样，王家和蒙家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蒙家与冯家还有姻亲关系在。现在变成三个人分，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分。
赵苏咳嗽两声，“我可不是为了气他，这种好事，当然得告之亲友。再说两家都有老人，都有经常上战场的人，不得备一点，以防万一嘛。”
有理有据，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新村所养的肥猪，捂出霜的柿饼，还有几筐绿油油的青菜，被送入王宫。
没有膻腥味的猪肉，用白砂糖烧制，再放点醋，糖醋排骨简直入口即化，只有肉香，再不须用酱汁去中和膻腥味，而让肉质失去本来的鲜嫩。
冬日里青菜难得，特别是这种绿油油的叶子菜，光看着就让人激动。
三斗给大王端上一盘柿饼，“新村所出的小食，乃是由柿子晾晒而成，润心肺，止咳化痰，清热解渴。但是体质虚寒，感染风寒者，以及空腹时不宜食用。而且也不可多食，每日不超过五个为宜。”
秦王尝了一个，“还不错。”
不过，秦王更关心的是大雪天，扶苏的温室大棚真的能养活青菜。
三斗将温室大棚的设计一一告之秦王，主要也就是玻璃和输送热水的管道，说穿了，并不是多难的事。
“别苑与新村相邻许久，别的学不会也就罢了，这温室大棚也学不会吗？”秦王冷哼一声，蹙了蹙眉头，“别苑现在由谁在管，少府的吴道知呢，让他喘个气给孤看看。”
“喏。”三斗抽了抽嘴角，心想大王这是被气得狠了，直接骂吴道知是个死人。
不过也确实不像话，新村的土地还是从别苑分出去的，长公子在别苑一住就是一年多，管理别苑的人没本事创新也就算了，跟着学还不会吗？
少府的府令吴道知，连滚带爬扑进秦川殿，若不是知道秦王最讨厌别人哭天抢地，怕不是要当场表演一下什么叫声泪俱下。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新村是与别苑有墙吗？别苑的人死光了，还是聋的瞎的。还有你，孤将少府交给你，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王宫是怎么管理的，孤的儿子差点死在自己家里。厨房又是怎么管的，还不如扶苏府上随便一个厨娘中用。现在更好，孤想吃一口青菜，还得让儿子送，否则就得去吃咸菜，你就是这样给孤当家的。”
少府管理的都是秦王的私事，少府的府令就是内务大总管，虽然也是朝廷命官，但他们的身份更接近于秦王的家奴。
秦王一般不会随意大骂朝臣，除非对方真的办错了事。但骂少府的人就很随便了，心情不好逮来骂一通是常有的事。
不过就算这样少府的地位仍然很高，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秦王拿少府的人不当一回事，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秦王非常信任他们，在他们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老奴有罪，罪该万死，老奴现在就亲自去别苑。”
“哼，下了雪，地都冻上了，早干什么去了？指望你们这些人来伺候孤，孤早就饿死了。”这话说的即刻薄又诛心。
吴道知擦着额头的汗发誓，“老奴就是用自己这双手去挖，也得给大王把温室大棚挖好。挖不好，就提头来见大王。”
“孤且看看你这张老脸，还靠不靠得住吧。”秦王不耐烦的一挥手，吴道知恨不得抱成球自己滚出去。
大雪天的新村，丝毫没有一般村庄的萧条景象，反而处处一片繁忙。除了田里的雪没人管，所有道路上的雪，都被铲的干干净净。
尤其是水泥路上，就是偶尔有行人走过，沾了点雪沫子在地上，路两边的店铺也会有人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打扫干净。
这是扶苏公子规定的，各人自扫门前雪，所有的道路，也组织人手每天清扫。务必要让新村，哪怕在大雪天，也能保持干净卫生。
吴道知坐在马车上，看着干净的道路，心下感慨，外头都传扶苏公子有洁癖，就连招个工人都要看人家干不干净，爱不爱洗手，一时被引为笑谈。
可是眼下看着如此舒心的道路，谁还觉得干净不好呢。他不是没有在大雪天去过别处，比如说刚刚离开的别苑，大雪被踩成雪泥，弄得到处污浊不堪。原本处处如此，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现在同新村一比，别苑的刘呈当真是死的一点也不冤。
“是的，刘大人死了，就是刚刚，被吴府令带来的人砍了头。”黑奴儿很少来星楼，但今天这是一件急事，所以她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