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这些事赵苏只在心里转了转，就是跟韩书也不会提及半个字。只能在心里愈加佩服秦王，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而不是去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估计，不不，是肯定，整个华夏文明的历史都会改写。
“你跟我过来。”秦王带着赵苏去了偏殿，偏殿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满幅的地图。
当然，这是赵苏上次来的时候，进献于秦王的。比自己挂在新村给大家看的那幅，还要详细的多。而且，是全方位的详细。
“大海的对面，你也知道是什么地方？”秦王也用一根竹竿点了点后世韩国和日本这两个岛屿。
这个时代，这两个国家怕是只有野人吧。
赵苏点头道：“只是两座岛屿，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硬是说要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后头这座岛屿上，盛产白银。”
日本有很丰富的白银矿，这是世人皆知的，其余的赵苏倒真不清楚，毕竟这两个国家都以资源匮乏出名。
秦王沉默了，“这样啊。”
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也带着些许遗憾。
“海里竟然还么一大片土地。”秦王又指向马来和印尼的方向。
这几个国家，怕是现在连野人都没几个吧，可是他们的岛上也长了不少的好东西，尤其是香料。
“这些地方的气候环境非常好，有很多我们这里没有的水果和香料。”隔着海，秦王对他们的征服欲，降低了很多，特别是听到岛屿上压根没有国家，只有土人的时候，越发没有兴趣。
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区别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对自己没有威胁，又离得较远的土地，农耕文明连占领的兴趣都没有。他们永远在意的是对自己有危险的地方，比如说西域的匈奴。
秦王的眼睛牢牢盯着西域这一片，赵苏知道，这才是秦王最为在意的。
西域太大了，匈奴本身就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城池和居住地，打仗也跟游击似的。你大军压境，他四散逃跑，你大军撤走，他们一小股一小股跑来骚扰，不胜其烦。
匈奴真敢全军拉出来决一死战，这个民族早就死的透透的，该上哪儿凉快就上哪儿凉快去了。可他们从生下来就知道，躲着中原人的大军，大军一走，就来骚扰百姓，抢夺粮草，杀人越货。
他们全民皆兵，也全民皆是强盗。或者公平一点说，他们的生存之道，就是抢夺而非创造。
“走这一趟来回需要多久？”秦王问道。
“没人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好几年。不过商队已有计划，每前进一段，路过足够多的国家，就会派人回转将消息带回来。”这一条只适用于走西域的这条商道。
甚至也有可能，全军覆没，永远没法回来。但这话赵苏敢在王贲和蒙毅面前说，却不敢在秦王面前说。
“如果半年没有消息，立刻组织第二支商队。”秦王说道。
“喏。”赵苏没半点意外，本来也该如此，探险就不可能不死人，就不可能没有意外，人可以死，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得做下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臣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赵苏一脸犹豫。
“说。”想到连扶苏也学会了玩欲擒故纵，秦王觉得有些意思，还笑了笑。
“父王知道的，儿臣的新村，常年要四处购买许多矿石作为原料使用。奉父王之命到新村炼丹的徐御医，见我们购买的矿石质量不错，便常从我们这里拿一些去用。”
秦王“哦”了一声，“可是拿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找少府报帐就是。”
说着笑容也淡了下来。
赵苏赶紧跪下，“父王，儿臣再怎么不孝，也不可能去计较几块矿石的价钱。”
秦王一想也是，“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矿石是拿来烧制水泥，炼制精铁，甚至是烧制玻璃的，您觉得，这些东西，若是吃进肚子里会如何？”
“当然是……”嗯，是什么……
秦王一时语塞，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儿子想说什么。徐福拿来炼丹的东西，在新村是用来烧制一些绝对不可能吃的东西，按这个逻辑推断，徐福炼的丹能吃吗？
“仙家炼丹之法，自然与凡人不同。”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不同的变化。
就好像沙子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沙子，可在儿子手里就能变成玻璃，谁能想的到呢。
徐福将矿石通过仙家法术，炼成能吃的仙丹，也没什么不对吧。
赵苏哑口无言，今日告状已经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所为，原以为总能在秦王心里种下一根刺。可他还是错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自然界的了解有多低，对仙家之法的期望又有多高。
就算他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大大，也一样走不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再多的雄才伟略，也不能超越这个时代没有经历过的事。
看儿子青白交织的脸色，秦王倒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哈哈大笑道：“无妨，孤知道你的心意便是。”
三斗上前，“禀大王，蒙将军进宫。”
“宣。”秦王很是高兴，还转头对赵苏说道：“你也一起见见。”
“喏。”赵苏得到的预估时间是明后两日，没想到蒙将军倒是提前回来了。
蒙恬风尘仆仆的进入秦川殿，一看便是进了城便直奔咸阳宫，蒙恬对秦王行过礼，便对赵苏一抱拳道：“蒙恬见过公子。”
赵苏赶紧让开一步，不受其礼，回礼道：“扶苏见过将军，将军一路辛苦。”
秦王对蒙恬的态度自然随意，直接让他坐下回话，“这次回来，便将两个小儿女的婚事办了吧。”
蒙恬笑道：“多谢大王，臣女自幼被娇纵的厉害，以后还请公子多多教导。”
赵苏赶紧道：“将军之女被夫人教导的极好，贤良淑德堪为女子表率，何来娇纵一说。”
说完心想，分明是个送命题。
还好自己机智，真顺着他说不介意，岂不是表明他也觉得蒙梨娇纵，嘿嘿，逃过一劫。
蒙恬一怔，家里人来信，都说公子变化极大。特别是弟弟蒙毅，更是对公子推崇备至，但未亲眼所见，始终有所保留。要知道，他曾教导过公子一段时间的兵法，对他多少有些了解。
公子绝对是正人君子，为人宽厚，但性子却有几分迂腐，不喜女子太过娇纵任性。
他想过公子会怎么回答，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公子会这么回答，全盘否认了女儿娇纵任性的事实。
秦王哈哈大笑，“蒙卿过来看一看，这套五彩神仙瓶如何，是扶苏刚刚献给孤的礼物。”
其实蒙恬一进来便看到了，无他，实在太耀眼夺目，只要不是瞎子，任谁第一眼都会注意到这套玻璃茶具。
“巧夺天工，齐万千造化于一体，实乃精美绝伦。”蒙恬的眼神虽有好奇，却并无多少贪欲，可见其是位心性极其坚毅之人。
秦王大乐，“善，蒙卿一路风尘仆仆，你我君臣之间多的是时间慢慢说话，先回府中看看妻儿。”
“谢大王。”蒙恬转身离宫，赵苏也没在宫里多待，他更习惯宿在甜水街，而不是青桐宫。
转头一对麒麟瑞兽，和一套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彩神仙瓶出现在送给蒙恬的礼单之中。除此之外，还几乎囊括了新村出产的所有好东西。
蒙毅看着这套五彩神仙瓶，胡子一翘一翘的对兄长抱怨，“看看，亲翁婿就是不一样，你一回来，巴不得掏空家底送礼，公子可从来没送过我这种好东西。”
“你若喜欢，拿去就是。”蒙恬丝毫不以为意，倒是特意开了一坛果酒，抓起坛子直接倒入口中，回味半晌才道：“好酒。”
“剩下的都存放在冰室，公子说其实要存放到明年再喝为好。不过我猜等不到明年，这批酒就全进了各家的肚子里。”蒙毅也好酒，不过很有节制。
书房外头，蒙家的武卫将公子迎了进来，赵苏走进去对蒙恬拱手行礼道：“扶苏见过蒙将军。”行的是晚辈的礼。
蒙恬很是满意的点头，“公子请坐，两年未见，公子倒是脱胎换骨，可见人还是要经历磨砺才能有一番作为。”
他听弟弟讲了这两年发生的许多事情，怀疑因为项姬之死，才让公子有了这般变化。
赵苏苦笑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凭是什么身份，自身不强大，便无一分用处。看着亲近的人受苦，竟无能为力，这种滋味，我是一辈子都不想再有了。”
蒙恬沉默了一下，这是大王的家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无能为力，只能拍拍赵苏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