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蒙殊学着他耸耸肩, “是岳父从蜀郡带回来的，我可不像你, 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让韩家把紫气东来让给你。”
“蜀郡啊。”那不就是后世的四川, 豌豆原产地中海地区, 传入印度后，再传入中国。而四川和印度在后世都曾发掘出古物, 证明两者之间在极早的时候就有过交流。
而这盆豌豆, 似乎证明所言非虚。
对于印度，也就是现在的身毒，赵苏是非常有兴趣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样子得找个机会跟冯郡丞好好谈一谈了。
就在赵苏思考问题的时候，蒙殊趁机夺下他手中的竹筹, 扔入蝶变面前的竹桶里, 然后跑开几步，对着赵苏哈哈大笑。
赵苏还能说什么, 反正蝶变也不是外人的, 投了便投了吧。
两个人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就听到空谷幽兰那边传来了夸张的声音，“你个奴才, 胡说什么，这是李相府中的空谷幽兰，什么野花杂草, 你疯了不成。”
“不是的少爷，奴才是燕人，小时候住在山下，山坡上一片一片的都是这种花。我们当地人不知道什么是空谷幽兰，只知道叫作山蛋蛋。因为只要是有山的地方，便有此花，就象是大山下的蛋。”
声音越说越大，不少人听到稀奇事，都围了上去。见是一个少年带着自己的下人过来参加斗花会，大约是身份不高，少年被人围住，脸色不仅紧张还有几分羞恼。
围观之人干脆自己去问跪在地上的下人，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有好事者便笑道：“谁家还有燕人奴仆的，不如找来看看，助我等分辨到底是空谷幽兰还是山蛋蛋。”
山蛋蛋几个字，实在太有杀伤力，围观的人早就忍不住，发出哄堂大笑。
咸阳城如此之大，找个燕国人还不是轻轻松松，甚至不用外出，就在花会现场，便找出好几位。
“山慈菇。”
“蛋姑姑。”
名称不一，但只要是燕人，基本都认识这种野花，早春时节成片成片的开在向阳的山坡上，日出而开，日落而闭。
不少围观的人悄悄退出，嘴角抽了抽，原本是看热闹，结果看出大事来了。大家只想看热闹，并不想得罪李相，看完了及时抽身为好。
蒙梨身边的一个婢女快步走到赵苏身边，盈盈一拜，“小姐让奴婢告诉您，他们遇着李家的李兰小姐，正好听闻空谷幽兰的出处，特意向她求证。等求证清楚了，再来告诉您。”
说完便走，留下赵苏笑个不停。蒙梨这丫头，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别看她每回想当花神当不上，但也没有这般给过人难堪。那些人嘲笑她，说你从不陪她来斗花会，她也据理力争，在外人面前极力维护你。”
蒙殊怕赵苏心有芥蒂，帮着妹妹解释。
赵苏止住他的话，面带微笑，“我们心有灵犀。”
之前的扶苏公子不争，她便在外人面前和善友好。现在的赵苏与李相赵高等人，间隙日大，她便开始争锋相对。别看她看似刁蛮任性，实则心中自有丘壑。
蒙殊抚额，一脸受不了你们秀恩爱的表情，“走了走了，今日有这一场热闹，也算没有白来。”
燕国野花一事，已经满场议论纷纷，许多投过竹筹的人，又偷偷把自家的竹筹取回来，重新投到别家。不管什么花，只要不是野花就好。
“谁说今天只有一场热闹。”赵苏面带微笑，看向入口的方向。
“还有什么热闹？”蒙殊也顺着赵苏的目光去看，却只看到一行三个妇人，穿着极朴素的衣裙进入斗花会。
“李相的元配夫人蔡氏，李相嫡女李清，李相外孙女吴月，你觉得这算什么热闹？”赵苏微微一笑，扯了一把快要傻掉的蒙殊，快步走上前去。
果然听到入口处负责收取请柬的管事，目瞪口呆的看着蔡氏，“你，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夫人。”
前一刻还口齿伶俐的管事，这会儿跟个结巴一样，被惊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听不清那我就再说一次，我娘是李斯李左相的元配夫人，我是李相的嫡女，这是我的女儿，也是李相的嫡亲外孙女。”三位妇人当中，当数李清最为泼辣，说话的人，正是李清。
“这不可能，李相的夫人是雷氏之女。”入口处也有一些来晚的人，不少人听到了李清的话，皆嗤之以鼻。
“大胆妇人，招摇撞骗到李相头上，来呀，去廷尉府报官。”也有人想都不想，便认定这是诬陷，要报官拿人。
“我母亲是李相元配，雷氏不过是妾，也有脸称夫人。若是不信，自去楚地查证，此物是我父亲迎娶我母亲时，家中长辈所签之婚书，诸位请看。”
李清的手段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有人教的，总之十分果断的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
“我看看。”一听李相的元配夫人出现，有好事者赶紧上前，伸长脖子去看妇人手举的婚书。
“真是李相与蔡氏的婚书，有李氏族长，李相父母，还有蔡氏族人的手书。唉呀，还有原楚国的官印。”所谓结婚也是结两姓之好，婚书上都会记录清楚两方的氏族，以及长辈的名讳，以及生辰，这一点不是一句同名同姓可以抹杀的。
“看清楚了吧。”李清一脸得意，“我与母亲一直居住族地，替父亲尽孝道照料祖父祖母。小妾雷氏则在咸阳服侍父亲起居。这不代表，孽庶能变成嫡子。”
此时嫡庶分明，不同的出身，地位犹如天壤之别。就像是李兰，她是李相嫡女，出门必受追捧。就算蒙梨不喜欢她，也默认她有和自己站在一起的资格。若她是庶女，蒙梨不高兴与她同行，大声喝斥也被视为理所当然。
李兰匆匆赶到，身后缀着不少名门贵女，这其中就有蒙梨和蒙殊的未婚妻子冯萏。
“胡说八道，我母亲乃是李相正妻，三媒六聘无一不全，你是何人，敢冒充李相元配，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空谷幽兰变野花，已经让她难堪之极，之前为了保持风度，一直隐忍。没想到，更离谱的事出现了，竟然有人敢冒充她父亲的元配。什么元配，她母亲雷氏就是元配。
“我是李相嫡女，你是何人，既然怕风大就乖乖回家找你娘喝奶去。我父亲纳雷氏为妾时年近四十，谁家四十岁的儿郎没有娶妻，你信吗？”
李清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她如何能不恨，自己明明是李相嫡女，名门贵女，却和母亲留在族地，如普通乡民一般长大。
等到她成年，也不过就是嫁了一个当地的普通士绅。如果家庭幸福，这些不甘说不得能慢慢散去。可她又因为将丧夫的女儿接回家，要受庶子和庶子媳妇的白眼，她哪里肯忍。
一向听话的丈夫偏疼儿子，一味的袒护于他们。女儿丧夫本就备受打击，回到娘家还要受气，李清又如何能忍。
所以在神秘人出现后，很快就做出决定。如果不是因为几个女人无法自己上路，按她的性格，说不定早就启程到咸阳找父亲要回自己的身份。
原本他们到了咸阳，便想直接入李相府，又被神秘人劝住。李清有些怀疑神秘人想对父亲不利，但神秘人直言是与雷氏有仇，想要撕下雷氏妾室伪装正室夫人的面具。
为了打消他们的怀疑，派人自称是蔡氏的仆人前去传话，结果这人进入李府再也没有出来。
李清这才相信了神秘人的话，雷氏在李府一手遮天，他们第一次在咸阳城露面，必须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则雷氏一定会抹煞元配以及子女的存在。
不管李清还是神秘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到李相，仿佛雷氏就是一切背后的主使之人。
围观众人简直兴奋的如同进入油壶的老鼠，今天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接二再三的有好戏可看。
李兰气得用帕子按住胸口，眼圈都红了，身边的婢女暗道不好，急急转身去找李亚前来救场。
不断有人过来看李清举起的婚书，看过的人俱都明白，眼前这几位的身份搞不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李相的笑话可真就闹大了，雷氏为妾反倒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李相一日之内名声扫地。
蒙梨和冯萏走到赵苏和蒙殊的身边，蒙梨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巧。”
今天一天，净看李相家的笑话了，可不就是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