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不,是试图戴罪立功,不成为地上的红点点。
四人表情严肃。
要说他们虽年纪尚小,但也算是见识过诸多妖魔杀人的血腥场面了。
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平静之中,阴森得让他们额冒冷汗。
陈训瞪关熠:你不是说不用怕你妹夫的吗!
关熠:那我也没见过他这一手啊……
四人皆沉默。
平三通在颤抖中,竭力保持镇定:“你是拔狱谷主,还是迦蓝殿主?”
徐离陵信步向他走近:“你猜?”
平三通想逃,可是身子却像被无形之力定住,连动也动弹不得。
此等力量,非下界所能有。
任是岳朝秋与玉虚风合力,也绝做不到!
他脸色煞白,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报出姓名,以利益先稳住对方:“我乃北境荒原人尽皆知的无冕之王,平——”
话没说完,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罩住了他的面门。
这一刻,平三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婴孩,全然由眼前人掌控。
他云淡风轻道:“哦,我记住了。”
轻轻一捏。
透过他的指缝,平三通看见他右眼一瞬间翻涌出冰冷的黑红。
平三通悚然一惊,脑中只剩二字:
圣魔。
旋即他身魂皆化云烟,彻底消散天地。
关熠四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仰望着面前的徐离陵。
徐离陵扫他们一眼,眼神平静得叫人发慌。却是并未多言,掠过他们去为莺然解绳。
便听莺然关切道:“你没事?”
徐离陵:“没事。”
他解了她身上的绳,她先扑上来抓着他的衣襟检查一番,确定他身上没半点伤,方安了心。
又小脸一皱依偎进他怀里,向他倾诉起委屈。
徐离陵将她打横抱起,安慰地拍抚了两下她的肩,转身穿过尸横遍野的草原。
莺然依偎他怀里,被他的袖摆漫不经意地遮着脸、挡着视线。
她和他说着话,也不去看他袖外的世界,只在他怀里凝望他。
穿过这片血腥难散的草原,在开满百灵花的高坡上,有一匹白马正在吃草。
那是他们的飞驹。
徐离陵将她安置在飞驹上,翻身上马环护她身侧,带她纵马而起。
平三通死后,术法一解,大花和小黄立刻自个儿挣脱了绳索,仓惶追上,跳上马屁股。
关熠四人坐在原地,望着满地残骸,心有余悸。
皆不敢久留,忍伤启程。
*
莺然依偎在徐离陵怀里,还在碎碎念。
徐离陵耐心地应着她,揉揉她的心口:“他们保护不好你。”
莺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声。而后笑起来:“是,这世间,唯有怀真能保护好我。”
徐离陵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
莺然被蹭得咯咯笑。方才的惧怕,早就抛之脑后,一心与徐离陵说笑。
飞驹在一座云晶神宫大殿前落下时,她才反应过来,讶然:“这就到啦。”
徐离陵:“嗯。”
他搂住她的腰,抱她下飞驹。
在马屁·股上的大花与小黄,看了这一路走来的风景,都神情悚然,耳朵不由自主往后压着——
自三里外起,目之所及,魔氛浸土若沼,满地腐骨与尸骸。
但它们都清楚,那不是真正的腐骨,而是受到魔气侵蚀的新鲜血肉。
徐离陵开道,到底遇到了怎样的杀阵杀招,又杀了多少人多少兽?
平三通那几个人在这满地显化出仙神之气的尸骨之间,都显得不够看了。
难怪他不带莺然开路。
“大花,小黄?”
它俩趴在马屁股上迟迟不回神,莺然唤了它们一声。
大花与小黄闻声立刻乖巧地跳下飞驹,静等吩咐。
莺然摆摆手,招呼他们跟上入殿。
它们正要迈步。
徐离陵:“殿中情形复杂,它们不便入内。”
它们抬起的小脚悬住。
徐离陵话虽如此,但它们到底入不入内还得听莺然的。
莺然沉吟须臾:“那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它们的脚才放下,退回原地,乖乖守着。
莺然道声“辛苦你们啦”,与徐离陵并肩进入神宫大殿。
莺然原想着,这地方必定杀机重重。警惕地进入,竟发现,殿中已无任何阵法。
满地倾颓碎石与倒塌的兽柱、石缝间露出的冰晶色地面,也沾满了灰尘。
殿壁、通往楼上的云阶,皆还残留着历经岁月风化,仍显其骇人威能的劈斩之痕。
有些地方,甚至能直接从殿内瞧见殿外。
似是在很久以前,此处历经了一场大战,已然面目全非,灵气尽失。与凡人宫殿的旧宫遗址没了区别。
莺然握紧徐离陵的手:“当年你来这儿时,这儿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徐离陵:“那时此地仍是完整的神宫,乃此福地最富灵气之地。”
莺然蹙眉:“你在这儿被人追杀了?”
徐离陵看出她在想什么,淡声道:“此地是我损毁。”
莺然刚冒出的心疼又按了下去,默了默,干巴巴说了句:“那你还挺能干。”
徐离陵不置一言,神色平平。
莺然挽着他,一边走,一边惊叹他当年在这儿到底下了多重的狠手,才把此处破坏成这样。简直跟发了疯似的……
念及此,莺然一愣,安慰地摸了摸他的手背。
徐离陵从不是肆意宣泄情绪之人。
便是千年前还不那么成熟的他,也只以极其内敛阴沉的方式、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意发泄一下。
而他在此……
莺然环望断垣残壁,轻声问:“你遇到不好的事了吗?”
说话间,他已领她往上走。
因云阶被破坏,时有残破,走几步路,莺然便跨不过去,需他回身抱她。
走了几十阶,徐离陵再度抱起她时,她干脆稳坐他臂膀上,不下去了,要他抱着走。
徐离陵便就这样抱小孩儿似的托抱着她,带她稳步上行。
他道:“是,也不是。”
莺然放松身子,歪在他身上,“怎么说呢?”
徐离陵:“对彼时的我而言,犹如信念崩塌。道非道、世非世,只觉这世间的一切,都成了骗局与虚妄。”
莺然低头蹭了蹭他的脸。
徐离陵:“然大梦骤醒,只觉世间本如此,庸人自扰之。”
莺然沉吟须臾,用脸贴了贴他:“过去了便好。”
一路往上,大殿损毁之处逐渐削减。
似是他当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直至最后登上神宫之巅,此处还算完好。
碧池神树,兽柱云台,宛若一座供人朝拜的神殿。
只不过神殿最高处屹立的不是神像,而是一方剑匣。
匣身一半嵌入地面之中,像被生生地砸了进去。
满殿都是厚重的灰尘。
那剑匣亦然,落满尘埃,已看不出原貌。
莺然叫徐离陵将她放下,向剑匣走去。
她太过期待,脚步比徐离陵快很多。
徐离陵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走着,她已到剑匣前。
这剑匣有大半个她高,也几近和她人一样宽。
她问徐离陵:“我能碰吗?”
不知上头有没有什么术法不许外人触及?
徐离陵:“能。”
莺然便伸出手,轻轻抚去在此尘封千年的剑匣上的,第一缕灰尘。
剑匣质感温凉,如玉如珠,让人恍惚觉着,若水能凝成玉石,或许就是这样的触感。
抹去尘埃后露出的匣面,莹如霜雪、无瑕无垢,似这世上最纯净之物。
徐离陵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欲取剑匣。
莺然让开。
他的手落下,在将触剑匣之时,又顿住。
他突然道:“躲躲藏藏,非正道所为。”
莺然不解,旋即反应过来,紧靠徐离陵。
下一秒,明明空无一人、尘埃落满没有半丝来过人的痕迹的大殿,骤然现身数十道人影。
那些人身披黑袍,袍下是若隐若现的璇星法袍。
莺然凝肃:“天宿宫天枢脉弟子?”
“不。”
一人从虚空中缓缓现身。着金裙华袍、发戴云冠桂轮,手持梧桐皇剑。
莺然瞳孔收缩。
一张清丽绝艳、此刻本该在曜境沉睡的面容映入她眼帘——
神女。
神女抬眸,注视着莺然与徐离陵:“是天霄上仙。”
黑袍下的众人容貌仍隐袍下,但周身漫开的气息,已非常人可比。
甚至,远胜神女。
莺然不自觉抓紧徐离陵的衣袖。
比起担心那些上仙,更讶异:神女怎么醒了?
莺然努力保持镇定,迅速联系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