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又沿城墙登上墙廊瓦顶,一步步,没动用法术,跳上城楼最顶端。
脚下是描金刻符的瓦片。此处高耸入云,无人巡逻,更无人留意。
护城大阵金光熠熠,悬于头顶。不知为何,没有触发。
莺然心怦怦直跳,做贼般紧张。
徐离陵气定神闲,在城楼顶上散漫地走着,找定一处地方,将她放下。
莺然害怕,脚落在瓦上,扶住他的胳膊不敢动。
徐离陵搂住她的腰,环护着她,她这才安下心来。
他示意她往远处瞧。
莺然举目眺望,整座肃京主城尽收眼底。
街市一条条纵横交错,烛火明朗,如发亮的溪流。城中房屋瓦舍,庭园府邸,若小小的造景,别样的精致绚丽。
最尽头渐隐云中的,是最广阔巍峨的懿王宫。宫楼大殿,堂皇非凡、壮阔精彩。
此刻也在她足下,犹如可以摆弄的小玩具。
莺然渐忘了自己身处何等高危之处,只觉心潮澎湃。
头上青天浮云,明月浩大皎洁,好近好近。
莺然不禁喟叹:“此地,确实是佳地。”
徐离陵自她身后拥着她,指向懿王宫,指尖顺着那最繁华的街市划来,至她面前——
“十三岁中秋,我进宫参了宫宴后,提前出宫。自龙雀街,打马而行……”
莺然眸中映着灿烂景象,错愕地听着他在耳边低缓的嗓音,忽被他蒙了眼。
眼上微凉,旋即看见——
中秋佳节,锦绣繁华,官民和乐,玄凡同欢。
一名穿玉带红锦状元袍的少年,腰佩雪金剑,骑金鞍白马自宫门而出。
明明她眼被蒙着、明明她在西城门,离龙雀街有些距离。
却能清晰地看见,那少年玉面仙姿、意气轩昂的模样。
他兴致盎然地环望着街市上的人与物。
道旁有老伯招手,冲他说了什么、他也会停马,耐心地听那老伯说话。
人人都在看他,看这位十分年轻的小状元。或絮絮赞语,或掩面羡笑。
他自百态万象的市井中而过,新奇、乐在其中。
忽一顿马,向西城门处望来,直望进莺然眼里。
仿佛,看见了她。
霎时他目灿如星,如发现了何等瑰宝,朗然一笑。
莺然恍惚,眨眼间,目光流转,眼前是陪伴在侧,清姿隽逸的徐离陵。
他仍旧很年轻,还有些少年样,与那十三岁相差不了多少。
莺然恍然,一时分不清眼前仍是幻景,还是现实。
她抚他面容。
他弯腰低头,与她额头相抵。
那漆黑的瞳眸,和那遥遥望来的小状元眼中,有着同样的清明。
莺然忽想起,在那仙人墓册子里,提到他字的由来:
[时下表字,应由长辈在十五取。
然仙人父母溺爱其胞弟,早早为其取好了表字,却未为仙人取。
仙人知此事,未曾争辩。
后游历懿王洲之时,遇一凡俗道人。
道人修道一生,却始终不得入玄,至死仍为凡人矣。
但仍自持道者身份,除魔卫道,命数将近之时,与仙人相遇。
本是萍水一逢。
仙人却因感念道人此生执着、请道人赐一表字。也算了道人登仙之愿,让他做一回仙人长辈。
道人为仙人卜算,取字怀真。
仙人口中诵念怀真之句,拜谢道人。
道人大笑,羽化。
仙人十五生辰遭逢变故,因而未能得长辈赐字,故用此字……]
怀真。
[尘世轮转千万年,丹心不改始怀真。]
此刻,莺然抱住她的怀真。
他定是知晓她游玩时的心中期待,才带她登楼观此幻景,赏此明月。
徐离陵抚她眼下湿意笑她:“怎么又哭。”
莺然在他怀中撒娇:“叫风吹的,这儿风太大了。”
“那回家去吗?”
“再看会儿。”
莺然倚他怀里,与他共赏中秋佳景,又问:“那会儿你在看什么呢?”
她说的是幻景之中,他忽向西城楼望来时。
既是幻景,莺然自然知晓,他不是在看她。
徐离陵:“看见一只青鸟,若明月飞向城楼,发现那城楼,是处赏月佳地。”
莺然:“然后你便登城楼赏月了?”
徐离陵:“那时觉着,在众人围观下登楼赏月,无趣。”
莺然诧异:“那你没登?”
徐离陵:“趁着无人察觉时登了,跳上城楼,在城楼上躺了一夜。”
既是跳,就说明他那会儿也没用法术。难怪今夜跳得那样熟练。
莺然笑出声,道他从前真是有意思。转而忆起今夜,她与爹娘关熠合家团聚,他在一旁静坐。
若是孤身一人,人越多,反倒越寂寥。
莺然抱紧徐离陵的胳膊,疼惜地将他双手紧合掌中。
她手与他相比实在很小,总是包不住他。
不过,很软很温暖。
徐离陵垂眸看她。
“你怎知,今年的我不比那年高兴?”
oooooooo
作者有话要说:
魔头不曾有过团圆,但他会送小鸟团圆[抱抱]
小黄:现在他也有团圆了[墨镜]
大花:他有这样的小鸟谁不羡慕,谁不羡慕他有这样的小鸟[墨镜]
关熠(正在挨秦焕训版):所以呢?如何呢?[化了]
拜托,有没有人在乎我[小丑]谁来救救我[爆哭]以及小声叽里咕噜。魔头在历经了那么多事后,其实始终没有因为堕魔而放弃自我。
没有因为自己是魔而入魔心。
所做的一切都还是他我行我素的风格,他一直很冷静、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没有被魔性裹挟地像张杏生那样在魔道上迷了路。
但实际上,他需要抵御的魔性侵蚀比这世上所有魔需要抵御的加起来还要可怕。
但自我,是他至死都会坚持的东西。
小鸟懂他,小鸟知道他骨子里还是那样的他,所以会感慨那句有关他表字的诗。
第51章
莺然微愕。恍然一笑,神采飞扬:“是啦是啦,今年更高兴,有我陪着你嘛。”
徐离陵搂她入怀。
满城和聚,月高辉明。
待时辰实在不早,天也有些转凉。
徐离陵从储物袋里拿了小围脖给莺然围上,背她下城楼。
走回繁华街市中,可见城中不知何故,加派了人手。
百姓仍旧和乐,但玄卫们不断巡视戒备。
莺然心有所感,知方才徐离陵让她见幻景,定是用了法术。
既用法术,如何能不惊动城中护卫?
所幸城中并未大乱,这会儿也只是巡查一番,见无人出事,就撤了。
莺然心中还是发虚,窝在徐离陵身前,拉他加快脚步回家。
他气定神闲,与来时一般,散漫地游览风光,直令莺然着急。
莺然转念无奈,路过茶摊,交给摊主一块灵石,麻烦他请路过的玄卫喝杯热茶。
摊主应下。
莺然稍加安心,接着与徐离陵闲逛,闲聊。
恰路过一卖桂花簪的小摊。徐离陵买了一支桂花簪,簪她发间。
这簪子是鲜桂花做的,不能长久,戴着只图一乐。
却是鲜有独身者买,多是一家人到街市,给家中夫人、孩子买。
莺然也买一枝,叫徐离陵低下头,簪他发中。似不觉累了,同他又来回逛着、闲话着。
至夜浓如水,才想起秦焕的门禁,急急忙忙拉他归家。
走入书院后巷,莺然嘀咕:“这会儿肯定已经过了子时了。”
她倒不怕秦焕,只是不喜欢秦焕念念叨叨训斥她。
未至后门,徐离陵停步,站在墙边叫她过来。
莺然:“做什么?”
徐离陵抱起她,要带她翻墙进去。
莺然偷笑。
他正要跃上墙头,她突发奇想,兴冲冲道:“让我自己爬。我从前时常爬墙出来玩呢。”
好久没爬了,她怪兴奋的。
徐离陵便放开她,站在一旁看她爬。
她攀着镂空窗花,用力蹬地上墙。
然而,上不去。
肃京春蟾书院墙下没有云水县那样的高坡,对她来说太高了。
莺然面露难色,冲徐离陵失落地扁嘴。
徐离陵摸摸她脑袋,走到墙边单膝跪下,叫她踩在他腿上爬。
莺然笑颜明灿,攀着窗花,踩上徐离陵的腿。
徐离陵一手护她,一手托着她,助她借力。
一用力,就将她送上墙头。
莺然骑在墙头上冲他招手:“快上来!”
徐离陵手搭上镂空窗花,目光顿了下,而后身轻如鸿一跃而起,环抱住她,要抱她下去。
莺然在他怀里挣扎着笑:“不是说好了让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