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莺然将他点的都尝遍,心头除了有尝到美味的喜悦,还有些许酸软。
  她总有些难过,徐离陵的味觉在退化,不能同她一起吃珍馐美味。
  此刻知道他曾尝过很多佳肴美味,她多少有点安慰。
  楼外,雪飞霜开始赞扬圣魔:
  “是圣魔创造了属于我们、超越我们极限的功法,是圣魔给予了我们追寻道的希望,是圣魔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是圣魔……”
  莺然吃着饭,若有所思。
  其实方才虽在和徐离陵说话,但雪飞霜的话,她也都听见了。
  雪飞霜高呼:“魔道不朽,圣魔无上!”
  城中魔、笑客楼内的魔,也开始齐齐呼喊:“魔道不朽,圣魔无上!”
  那群魔呐喊的氛围,如潮水席卷而来。莺然有些失神:“她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啊!”
  额头忽轻疼,莺然扁嘴瞪他。
  徐离陵收了弹她脑瓜崩的手指,揉揉她的额头,“洗脑的话,少听少想。魔道就是魔道。”
  莺然“哦”了声。
  她专心吃饭,但还是想到梦里,千年前的徐离陵说:魔会让世人知晓,何为魔道。
  想到有时徐离陵哄她睡觉,那轻缓的嗓音会让她迷迷糊糊有种沉溺感,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她后知后觉明悟洗脑的氛围和被洗脑的感觉,打了个寒噤。
  她问:“圣魔会给你洗脑吗?”
  徐离陵慢条斯理地吃饭:“不会。”
  他偶尔会给别人洗脑。
  莺然:“他若是哪天找你,洗脑你,你躲不过,也不要听,左耳进右耳出。”
  徐离陵温吞地应:“嗯。”
  *
  雪飞霜论道赢了。
  因而这几天临关城内的魔都群情热烈,在街市上饮酒耍酒疯的也大有人在。
  莺然与徐离陵便没再出门,正好在这几天将府邸都清理一番,住起来舒适得多。
  府邸颇大,后院里有荷塘,有小亭。
  清了荷塘的淤泥,徐离陵在塘里撒了莲花种。
  因云州灵气盛,花种生长极快。
  莺然想待花开时,弄两张躺椅放在小闲亭里,吹吹凉风,同徐离陵一起插科打诨、或嬉笑、或做活计——他编些日常用具,她绣些发带荷包,累了就躺着小憩一会儿,真是十分快意。
  算得上是个消夏的好地方了。
  只是后院花草皆枯,被清理过,只留下树,看着有点儿秃。
  莺然在空地上打坐修炼,同凉亭里的徐离陵道:“晚些时候我们去买些花种?刚好上次买的东西都要吃完了,再去买些。”
  徐离陵应:“嗯。”
  莺然瞧他一眼,他正躺在凉亭躺椅上合眼假寐,小黄也趴在阴凉处睡大觉。
  看上去惬意得很,但莺然心知这几天他俩最辛苦——徐离陵修整屋子,小黄在后院很贴心地刨地拔草。
  今天他俩算是难得能休息了。
  莺然不再出声,想让他俩安生地睡。环顾四周,没看见大花,面露无奈。
  大花这几天也不知怎的,总往外跑,一天到晚看不到猫影。
  不过它每晚都会平安回来,莺然便没太管它。
  莺然闭上眼,凝神修炼。
  过了午时,起身到凉亭,在属于她的那张躺椅上躺下。
  她刚躺下,徐离陵眼都没睁便坐过来,和她挤一张躺椅上,身子贴着身子,继续睡。
  莺然被他抱在怀里嘀咕:“这么挤,睡得好吗?”
  徐离陵“嗯”了声。
  莺然摸摸他的脸,抱住他,陪他。
  到暮时,与他一同出门买东西。
  还是那家杂货铺,金五两看起来更颓丧,手边趴着乖巧的三花。
  店内小童迎上来:“客官需要什么?”
  莺然:“可有花种?要好养活的。”
  小童应有,去后院拿花种。
  莺然与徐离陵在店里等,金五两扫了眼他们,“你们还没走啊。买花种?真要在这儿久住?”
  莺然感谢金五两上次送了他们储物袋,虽是最低级的,但也帮大忙了,坦诚道:“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大概不会走。我们想在这儿避暑。”
  小童拿了花种来,莺然不会挑,让徐离陵来。
  金五两:“这儿可不是什么避暑的地方,说不准哪天临关就开战了。”
  莺然:“我那天听了魔道论道,看样子,他们是不想开战的。”
  金五两冷哼:“他们不想,云州大宗想啊。总不能任凭他们魔道日日在这儿给玄道修士洗脑吧?这几天可有不少玄修弃玄入魔了。”
  “啊?”莺然惊疑,“魔道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也不至于这样就让玄修入魔吧?”
  “临关城多散修,皆出身平凡,天资一般。听了雪飞霜的话,也都觉得自己这般修玄道是修不出名堂了,修魔道,也许还能博个前途。再有……”
  金五两撸起猫,摇头叹道,“雪飞霜本身的经历,就是说服那些散修修魔最好的例子。”
  莺然:“怎么说?”
  金五两:“你没听说吗?一年多前,雪飞霜领命去懿王洲接回他们的弟子,结果一行人碰上了圣魔。”
  莺然下意识扫了眼徐离陵,徐离陵正认真挑花种呢——不是碰上了圣魔,而是碰上了他。
  她很快收回视线:“然后呢?”
  金五两:“一行三百多弟子、五名长老,连同乙玄道一的鸿崖公,全死了。就她一个,受重伤逃了回来。”
  “那会儿云州边境正开战,不像现在,虽被魔道占领,但不打仗了。那会儿乱得很,璇衡宗派了几人护送她回腹地,恰碰上那些在山野杀人劫货的邪修。”
  金五两长叹一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之后也是阴差阳错,救了她的,竟是拔狱谷的魔。那些魔不仅没扣押她,反倒将她平安无事地送回了璇衡宗。”
  莺然眉轻蹙,联想到昨日雪飞霜所言“同道责怨”,已猜到后续如何了,“璇衡宗的人,都认为她与魔勾结?都责怪她?”
  “不止璇衡宗,是玄道大多数人都这么想。倘若她没和魔道勾结,魔道为何将她送回?为何所有人都死了,偏偏就她活着回来了?”
  金五两摇头,“她还不如死在了懿王洲呢。”
  莺然眉头皱得更紧:“性命可贵,怎能这么说。”
  金五两撇嘴,接着道:“之后,拔狱谷将她接走,再之后,当她出现时,就成了拔狱谷的魔了。如今这临关虽由拔狱谷掌控,但拔狱谷主无心管理,实际上,是她在管呢。”
  莺然不再言语。
  金五两接着絮叨,听上去是在说城中事,实则是在倾诉对世道的不满。
  莺然静静听着,待徐离陵挑好花种道:“走吧。”
  她点头,与金五两告别,离开杂货铺。
  走在街市上,莺然同徐离陵闲聊方才金五两所言。
  徐离陵:“事实未必如此。明知有险而奔赴前线者,不会是轻易叛道的懦夫。”
  莺然:“怎么说?”
  徐离陵:“城中玄修越来越多,皆是雪飞霜放进来的。魔道修士也越来越多,皆因雪飞霜而入。”
  莺然环顾四周,她分辨不出魔道与玄道,忽觉心头一凛:
  若雪飞霜有朝一日反过来对魔道下手,那真是完美地里应外合,定会打魔道一个措手不及。
  转念想想,她严肃叮嘱徐离陵:“你可别掺和。”
  徐离陵:“和我没什么干系。”
  他才懒得掺和。
  莺然:“不过,若雪飞霜真在打什么算盘,临关确实不太平了。”
  她还能和徐离陵在这儿避暑吗?
  徐离陵轻拍她肩:“和你也没什么干系。”
  莺然:“我怕他们打起来,波及到我们。”
  徐离陵:“他们不敢。”
  莺然疑惑:“嗯?”
  徐离陵:“咱们如今所住是我的故居,无人敢往那儿打。”
  真的假的?
  莺然不信他的故居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不过心中轻快许多,同他调笑:“那我真是要谢谢徐离少爷,给我找了个好地方住。可以让我安安心心地避暑修炼。”
  徐离陵神色慵懒,语调轻慢地接茬:“如何感谢少爷?”
  莺然眼珠转转,要他低头,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待晚上……好不好?”
  说罢,她兀自热了面颊。
  徐离陵睨着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那便等着小秦姑娘伺候少爷了。”
  小秦姑娘,是他有时在那时候喊的。一本正经的腔调好似同她不熟,可动作与喘·息又不是那么回事。常常叫得她羞赧无措,又抽不出手捂他的嘴,只能咬他的唇,堵他的嘴。
  这会儿他故意用那戏谑的词,莺然羞恼地嗔他一眼,叫他别在大庭广众说。
  挽着他去菜市买完吃食,踩着暮色归家。
  一起忙活着吃过饭,莺然先拿了衣裳去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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