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星华耀耀,笼中光辉似清幽明月。
可惜日光尚在,令它的光华黯淡了许多。
莺然愣住,眼眸渐亮,既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一会儿看徐离陵,一会儿看星杖,“这是?”
徐离陵:“阴阳道修士,多用法杖。阴阳道修行,敬天地玄黄,故以日月星宿相关为上乘。你还缺一根法杖。”
“真漂亮。”
她很喜欢。
莺然手抚过法杖上的灯笼,理智尚存,“哪儿来的?”
他方才去打了一架,该不会是抢的别人的吧?
徐离陵轻描淡写:“毛贼的赔偿。”
莺然:“毛贼?”
徐离陵:“有人偷我的东西,被我抓个正着,便向她讨了法杖做赔偿。”
“你是说那群进攻无隐村的人吗?他们偷你什么?”
“无隐芥子。”
莺然环望无隐村,讶异这里原来是芥子内,难怪外人难进,又问:“他们怎会心甘情愿赔偿你?”
徐离陵:“甘不甘愿,与我何干?”
莺然:……
她无奈。
日落西山,夜色青黑。
魂灯星杖在此刻散发出璀璨华光,点亮晚间的小院,如同群星明月降落此间。
此刻,莺然从这份美景里,读懂了徐离陵为何一直要等天黑才肯给她看。
若是先前不看,那她第一眼看到的,便会是这样的惊艳。
先看了法杖,再见这番景象,不免稍显平淡。
她抬眸望他,为辜负了他而赧然。
徐离陵瞧着她,眼神隐有揶揄,但唇畔有浅淡弧度。
莺然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胸膛,心领这份美意,但还是要说:“我若用这法杖,日后别人就都要知道我身边的你是魔了。”
毕竟是他抢来的。
徐离陵:“没让你用这根。”
莺然疑惑:“那你带它回来?”
徐离陵:“让你瞧瞧,挺好看的。”
莺然“噗嗤”笑出声,“你不是说我缺法杖?”
徐离陵:“过两日拆了这根法杖,给你重炼一根。”
莺然明白了,他需要这根法杖上的宝物,为她炼法器。
她倚在他身前,瞧着院中小月星光,“你还会炼法器呐……对了,你的道珠就是你自己炼的。”
徐离陵:“嗯。”
莺然:“你会的真多,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徐离陵:“没有。”
莺然软拳轻砸下他胸膛,“吹吧你。”
徐离陵:“我确实什么都会。”
莺然回想,过去那些日子里,确实没什么是他做不了的。就算有不熟悉的,做一两次他也会了。如今连她的月事带,他都会绣。
莺然笑盈盈地勾住他的脖颈,嗓音轻似羽毛搔耳:“真厉害。”
徐离陵低下头,搂住她的腰,和她额头碰了下,松开她,“你玩吧,我去做饭。时辰不早了。”
莺然点头:“菜我洗好了,你直接做就行。”
徐离陵应了声,进厨房。
莺然坐在院里,欣赏满院华光。
厨房飘出炊烟,还有阵阵饭菜香。
很快,饭做好。莺然叫大花与小黄来吃饭。
这俩小东西却瑟缩在窝里不敢出来。
小黄怕徐离陵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好些。
大花反应有点大。
莺然问:“你至于吗?他打你了?”
大花摇头,想了想,尽量镇定地道:“你先吃吧,我被战场上的场景吓到了,要缓几天。”
莺然想,小猫咪似乎都容易应激。安慰地摸摸它,在桌旁坐下,和徐离陵一起吃饭。
大花趴在窝里,望着悬浮星杖洒落满院荧光,莺然与徐离陵坐于其中,安宁祥和的模样,脑海里仍回荡着白日村头的画面——
它和傻狗赶去看热闹时,徐离陵已经和那群弟子打起来了。
远远就听见窦恩惊呼:“你是魔!”
下一瞬,窦恩便被徐离陵踏着头踩在了脚下,头面变形,两眼滚出,呕出一大片血,没了生息。
众玄道修士霎时惊得脸色发白。
而徐离陵慢条斯理道:“话不过三——最后一遍,将星川奔月给我。”
星川奔月,便是明妲手中的法杖。
那一刻,明妲脑中警铃大作,再顾不上无隐村人。立刻下令,命众弟子以诛魔杀阵诛杀徐离陵。
紧接着,大花就看到了有生以来最血腥的画面。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人,屠杀千百人。
那千百人如同面对天火降世的蜉蝣,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面目全非。
小黄见怪不怪。
大花和无隐村人都傻了眼。
喜伯印象里的少年仙人、大花印象里的“有点本事、有点吓人但很听莺然话”的小魔,在那一瞬间,都被暴戾残忍所取代。
他的打法,干脆利落。
利落到不像在杀人,而是在随意地捏碎一颗颗小果子。
果子爆出了脑浆与内脏,捏果子的人也只是有一点脏了手而已。
最后一声惨烈的哀嚎,是那名被称为圣女的女子,被踩住了头。
徐离陵握着她的法杖,仍不够满意:“要贪图宝藏,就要有被欲求吞噬的觉悟。这根法杖,不够好。”
“我放你回去,两年内,将曜境的曦照神眼拿来给我。”
明妲口中溢血,含混不清:“你……休想!”
徐离陵轻笑,一脚踢开她。
腕上道珠一旋,虚空撕裂,一颗巨大如恶鬼的头颅飞出,大笑叼起女子的胳膊,重回虚空之中。
在虚空开合的一瞬间,大花看到了一个仿佛被血肉涂抹的世界,好似噩梦一般,让它不敢确信那是真的。
战事,以碾压性的结局收尾。
喜伯磕磕绊绊地唤:“恩人……”
徐离陵没搭理他,在村头打井水洗了手,冲洗了法杖,有意无意地向它和大黄走来。
它吓得不敢动。
小黄习以为常,早已放弃躲避。
大花心知,他是莺然的夫君,不会伤它。但他经过它所躲草丛时,它还是无法自控地炸了毛。
徐离陵并未在它和小黄面前停留,只是扫了眼它们所在的地方,扯唇似笑非笑:
“小畜生。”
三个字,居高临下的漆黑瞳眸,让它冥冥之中得到指示,明白了在莺然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思绪回到此刻,大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声问小黄:“傻狗,他这样……你怎么不逃跑?你不害怕吗?”
小黄:“怕,但干嘛要跑?”
大花:……
小黄有一种老前辈的从容,“臭猫,你也不用太害怕。只要女主人不想你死,你就死不掉,懂吗?”
大花:女主人?
它懵了一下,反应过来说的是莺然。
大花迟疑:“可是,他那么残忍,万一……”
小黄深沉打断:“徐离陵不是普通的魔。”
大花愣住:“什么意思?”
小黄:“你如果知道他是谁,就会明白,他的一切决定,都绝无万一。”
大花若有所思,再度望向院中的星杖。
恍惚想起的,却是回来的路上,瞧见徐离陵用帕子擦干净星杖。踏入院中时,竟玩闹般的将握着星杖的手藏于身后。
他走进院里,见她在厨房做饭。第一句不是说同她说我回来了,而是问她,是不是饿了。
*
归于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
秋天到像是一瞬间的事。
某一日晨起,莺然照常穿夏裙,刚出门便被冷回屋加了衣裳。
在院里吃饭嫌凉,徐离陵做好早餐也端进了屋里。
莺然吃着热腾腾的汤面,望向门外,葱茏树林在凉风中被笼罩上一层清寂。
是秋日到了。
自那一场大战后,无隐村人对徐离陵甚为敬畏。
喜伯与欢婆更加热情,常来送他们种的瓜果青菜和点心,每次来都要道:“恩人,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徐离陵的态度一如既往,冷淡中不失礼教,没提过什么要求。
只星杖在院里当了三日院灯后,失去了初见的特殊之美。徐离陵便让喜伯造了间炼器室,将星杖带去炼化了。
冬日亦是来得突然。
某一日莺然晨起,在屋里就被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她瑟缩了下,躲回被子里,“日子过得太快,这会儿才想起来,前几日好像是立冬。”
冬日的清晨,天亮得迟,卯时房中仍昏暗如夜。
徐离陵在衣柜前,穿衣动作略微停顿,从衣柜里拿了厚裙衫给她。
他将裙衫放在床边,莺然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衣衫单薄。
她问:“你感觉不到冷吗?”
徐离陵:“有一点感觉,不太明显。”
莺然想起先前关熠所言,每一个魔会渐渐丧失五感,这是他们正在走向灭亡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