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一直推拒,葬礼告一段落,马不停蹄又回公司。
  “有李秘书顶着。”晏行知去牵她的手,被避开了。
  “坐吧,我给你倒水。”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晏行知开口:“雁雁,对不起。”
  关雁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病历你看到了,伯母查出肺癌时就已经是晚期了,她拜托我不要告诉你,不想让你过不安生。”
  关雁回心想,什么都不知道才最难安生。
  “她说你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赚学费、生活费、家里的开销,过得太累了,她心疼,如今你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她不想让你难过,再为她费心费力地奔波。”
  关雁回问:“所以你答应了?”
  晏行知颔首。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当时,他和关雁回也才刚确定关系不久,他对她的家事并不上心,只是履行职责而已。
  “因为对生命走到尽头、却依旧苦苦为女儿着想的女人动了恻隐之心吗?”
  晏行知哑口无言。
  关雁回不需要他的回答,他们同床共枕了近一年,她自认为了解他。
  他在低身为她穿鞋前沉声询问“为什么不穿鞋”,需要做选择时,他会给出两种已经落实的方案,保证不脱离他的计划,他很少解释什么,总是单调地阐述原因。
  哪怕低下头,他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晏行知。
  关雁回曾经以为他们都在偏航,现在发现,只有她而已。
  “晏行知,你都知道,”关雁回平静得可怕,“我差一点,没见到我妈妈最后一面。”
  “雁雁——”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晏行知皱眉,头一回生出摔掉什么的冲动,但拿起一看,是晏伯诚,沉了口气,“等我一下。”
  父子俩的对话平直无调,像公事公办的上下级。
  通话结束,关雁回看向晏行知,“临时工作?你今年真的很忙。”
  晏行知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我今年会继任。”
  关雁回了然,“难怪,快去吧,别让叔叔生气。”
  晏行知拿起衣服,“我先送你回家。”
  她哪里还有家呢?
  “我想在这住。”
  晏行知沉默片刻,“好,我晚上来陪你。”
  “嗯,路上小心。”
  第42章 新生 她像一只重新生长出翅膀的雁。……
  当晚, 晏行知没回来。
  应酬对象是上面来的人,晏伯诚都没走,他一个享受长辈铺路的晚辈, 哪能离开。
  关雁回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清凌凌的月亮,心想她这样的家庭也不错,自由生长,累了回头一看,冰箱里还攒着妈妈给包的吃不完的饺子。
  吴秀去世的第七天,关雁回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 下了两盘饺子,拌了吴秀爱吃的黄瓜菜, 坐在餐桌旁,一口饺子,一口菜, 一口眼泪。
  晏行知回来时, 餐桌上放着一盘冰凉的饺子, 和一碗热腾腾的面。
  他吃了面,在卧室找到关雁回,女生蜷缩膝盖,倚着床头,听见声音也没理会, 一味望着书桌。
  书桌塞得满满当当,板板正正摆着从小到大的教科书和读物, 吴秀还在时,舍不得让这些东西落一点灰尘,而今却灰扑扑的, 桌面有几个明显的掌印。
  晏行知坐到床边,犹豫再三,还是抚摸她的头发,“雁雁,伯母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关雁回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转过身,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将这些天压抑的情感尽数宣泄出来。
  她心脏死死揪成一个死结,除了哭,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无法责怪,晏行知做了太多,在吴秀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因为他,她才能免于许多痛苦。
  她也无法释怀,恨自己蠢,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变成只会流眼泪的菟丝子。
  关雁回哭了很久,哭湿了晏行知的衣服,哭睡在他怀里,睡梦中依旧啜泣,无助地喊着“妈妈,妈妈”。
  如吴秀阅后销毁的视频,关雁回渐渐接受了她的离世。
  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毕业论文,从白天忙到黑天,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
  这段时间,左含筠不停地给她发消息约她出门,无一例外,她都选择了拒绝。
  终于,左含筠找上门。
  她开门见山:“雁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关雁回不明白,给她倒了茶水,说:“我还没有当面谢谢你,今天我做东,请你吃饭吧。”
  左含筠挡开她递茶的手,“雁回,我是受芝姨的委托,来拆散你们的。这段时间我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都是想引导你和他争吵,我知道行知讨厌麻烦,只要你问他,他一定不出几次就烦了,但是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更冷静,他比我想象中包容。”
  关雁回猜到她的目的,但没猜到是受徐曼芝所托,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勾了勾唇角,哪里是冷静呢,不过是没必要问,就算没有左含筠,未来也会有其他人,总之不是她关雁回。
  “这份委托我做得不舒服,我喜欢和你一起玩,我真的想和你交朋友,我不想伤害你,”左含筠拉着她的手腕,“我不喜欢行知,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毕竟他家里人,当然了,如果你们就是相爱我也会祝福的,以后要是结婚了,能不能让我当伴娘?”
  关雁回弯了弯眼睛,左含筠比她大,却那么单纯那么赤诚那么无忧无虑,她一定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
  “我们不会结婚的。”她说。
  左含筠抿嘴,“因为我吗?我不是故意的。”
  关雁回重重沉了下肩膀,“你说得对,我和他不合适。”
  关雁回再次提出请她吃饭,左含筠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往外走,杜管家急忙跟上,“小姐,你们要去哪儿?”
  关雁回转头回答:“我晚点会回来,放心吧。”
  大概一小时,两人抵达靖山景区。
  左含筠买了两张缆车票,直达山顶,入目便是巨大的红色指示牌——悬崖蹦极。
  “你有没有病?”左含筠问。
  关雁回摇头。
  左含筠买了两张蹦极票,拉着关雁回去排队,挑战蹦极的人不多,在她们前面也就十几个人。
  关雁回一开始还很淡定,直到磨蹭的游客跳下去,尖叫刺耳,她一把拉住左含筠,“要不你自己跳吧,我有点害怕。”
  左含筠搂住她的肩膀,用力握了下,“雁回,什么都不想,相信我,只要你跳下去就会得到新生。”
  新生。
  关雁回被这两个字触动了。
  终于轮到她们,做了拉伸准备,穿好绑带,左含筠先站上去。
  工作人员问她准备好没有。
  左含筠竖起大拇指,高喊:“雁回,对不起!”
  一跃而下。
  过程很快,关雁回站上去,身旁的工作人员问是否准备好了,她点头,低头看脚下,风很大,碎发吹起来挡住视线,好像也糊住了她乱麻似的思维。
  这一瞬间,她感觉世界是清澈的。
  她迈出一只脚,想着该喊些什么呢。
  左含筠正在脱绑带,一抬眼,就见蹦极台上的女生向前扑去,安静沉默,不带一丝眷恋。
  关雁回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失重感让她有种灵魂追赶身体的惊悚感,这并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却足够她清空自己。
  她闭着眼,听到林间鸟群惊飞,听到山腰古刹放着音乐,出离平静,她展开双臂,面对着天空,阳光很暖,和风一起包裹着她,她好像又回到了妈妈肚子里。
  她不知道在羊水中是什么感觉,应该比现在更舒服吧。
  关雁回始终安静着,直到重新回到蹦极台上,看见屏幕上自动抓拍的相片,金色的光笼罩在她身上,她像一只重新生长出翅膀的雁。
  左含筠激动地抱住她,“雁回,你做到了!”
  “嗯,我做到了。”关雁回回抱她。
  左含筠叙说看她跳下去时心中多么震撼,遂又遗憾道:“你许个愿望也好啊,多重要的人生时刻!”
  关雁回笑了声,“我跳的时候脑袋空空的,跳下去才找回意识。”
  “第一次跳,你能这么果断已经很厉害了,”左含筠说,“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关雁回摇头,“不是一点,是很多点。”
  不仅如此,她还想清楚很多事情。
  她不想再执着于爱与被爱,而是想要追逐自由,追逐属于自己的天空。
  古刹是下山路上的必经之地,左含筠提出可以给去世的人请个牌位,超度往生,脱离苦海。
  关雁回本不信这些,然而当诵经的声音传入耳朵,吴秀这辈子过的苦日子在脑海中不断闪回,脚步一转,迈上台阶。
  <a href="https:///zuozhe/pmk.html" title="兔格澜"target="_blank">兔格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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