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知这话却招来邓小娘子更大的嘲讽,“谁家大娘子没疯去找大师看啊??哈哈哈哈哈,咱们离远些,听说疯病传染!”
  这话把蔓菁气得快哭了,自家大娘子如果不是邓小娘子的缘故,根本不会落水失智,对方不致歉就罢了,竟然还以此嘲笑大娘子。
  陆桑桑本不想跟几个小孩计较,可眼见着自己人快哭了,护犊子的她还是决定稍微惩戒一下这个所谓的邓小娘子。
  于是,她取下头上锋利的发簪,带着渗人的笑意,慢慢踱步到邓小娘子面前,学着老僧的样子,用自己世界的话,一字一字地说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几个小丫头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觉得这抑扬顿挫的语气,像极了跳大神的人在做法。
  脸上的嘲讽瞬间由恐惧代替,直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二位小娘子,你的外食好了。”店小二拿着打包好的餐盒跑了过来,看着对面泪流满面的小姑娘,问道,“诶,小娘子怎么哭了?”
  陆桑桑耸耸肩,应道,“可能被馋哭了吧。”说罢,两人便拿着外卖从清风楼回到寺庙。
  在寺庙没待多久,老太太破例准许让陆桑桑回娘家吃过晚饭再回李家,于是陆桑桑小心翼翼地跟在苏沫身后上了任家的马车。
  任家的马车不比李家的宽敞,但车内装饰却十分素雅别致。
  刚上马车没多久,苏沫突然打破了车内的宁静,轻声问道:“芷儿,你可愿和离?”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震得陆桑桑心中暗自欢呼,满是感激。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还对被婚姻困住的女性留了最后一丝仁慈。
  为了自由,她要和离!立刻!马上!
  苏沫注意到女儿的眼中闪烁着雀跃,紧紧握住陆桑桑的手,略带歉意地说道:“可惜不是今日,你且等到我与你爹从钱塘江回来,少则一年,多不过三年,到时再登门和离。”
  听到这话,陆桑桑的心情顿时有些失落,就说自由对于已婚妇女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但毫无选择的她只能点头同意,这至少是个保底,一年后她就自由了。
  这等待的一年期间,她来找点啥事儿打发时间呢?搞钱?
  嗯!反正和离后,她也确实需要钱!
  没察觉的苏沫继续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李家待着,离李家大房屋里的远些。若你官人回来了,也离他远些,搞出拖油瓶来,就不好和离了。”
  虽嘴上这么说,但苏沫却也希望女儿真能怀上个一儿半女的。
  有了子嗣,他李林竹想离家便离家,出家都无所谓。到时,是自己的亲外孙外孙女继承老太太的衣钵,抢家产的时候,他们作为外公外婆,自然可以出面与大房争上一争。
  另一头,陆桑桑还在回味着和离带来的喜悦时,心中却感到了一丝疑虑。
  蔓菁之前提到的,这任白芷不是刚嫁入李家不久吗?怎么现在任家就突然要和离了?难道是因为落水的意外,让任白芷的爹娘觉得李家跟自己女儿犯冲?
  可不应该啊,蔓菁说过,任白芷落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是去救了一个何家小娘子。而且,何家应该挺有钱的,那小姑娘三天两头就往陆桑桑屋里送东西,都是“有买价,无卖价”的稀罕玩意儿。
  按理说,任白芷救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成为她爹娘决定让女儿和离的导火线?
  不太可能。
  那难道是自己露馅了?
  可自从她醒来后,就一直在李家待着,几乎没跟外人说过话,也就跟任白芷的娘问过一次变法。
  是那时露馅的么?
  不行,太好奇了。分析到这里的陆桑桑,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怎么突然说这些?”
  苏沫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女儿在问为何不能跟大房屋里的来往,便回答道:“如果不是大房那丫头,你哪儿会去阎王爷那儿。”
  话一出口,苏沫感受到任川投来的眼神,心中一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沉重感。
  陆桑桑暗自咽了口唾沫,偷瞄着制止苏沫说话的任川。
  这是个不到四十的中年男子,坐姿笔挺,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情。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但也能看出他年少时的风度翩翩。
  这气质,真像陆桑桑大学时宏观经济学的教授,真怕他会突然点名让自己回答问题。
  正想着呢,就听到任川开口了:“你娘说的,你听着便是,哪儿那么多问题。”
  陆桑桑赶紧乖乖点头,闭嘴。此刻,她内心的疑惑并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浓厚。
  或许是女儿乖巧的举动触动了任川,他停了一会儿,继续提醒道:“那两家小娘子,怎会那么巧,同时都去同一片踏青,这还想不明白么?”
  “嗯,想不明白。”陆桑桑在心里暗自回答,但她并不敢说出来。毕竟,话说得越多,出错的机会就越多。
  见女儿如此,苏沫终于忍不住心疼地开口了:“那邓家小娘子记恨何家小娘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哪家的宴会,敢同时请两位小娘子?”
  邓小娘子?不会这么巧,就是方才被她吓哭的邓小娘子吧?
  第5章 任家
  见女儿一脸不可置信,苏沫继续解释:“李家大房那个大郎,李林兰,长得风流,今年又中了进士,邓家小娘子看上了他。但李大郎有骨气,不愿意借邓家的势,只愿娶自己心仪已久的何家小娘子。这邓家的小娘子向来是众星拱月的角色,哪儿受得了这气,从此就记恨上了何家小娘子。”
  听闻苏沫的解释,陆桑桑对这个邓家小娘子的印象十分不好。
  又霸凌人,又恋爱脑,还雌竞?
  不过,这李大郎也算不得坦荡,陆桑桑自言自语地嘀咕:“李大郎早日娶了何家小娘子,断了邓家的念想,不就一了百了?”
  “胡言乱语些什么?”这话却让苏沫蹙眉,斥道,“那何家小娘子才十二呢,怎么也得再等上一年。”
  十二岁?
  陆桑桑心中一惊,脱口问道:“那李林兰呢?他年纪几何?”
  “怎么如此无礼?”苏沫轻轻敲了她的手背,撇了一眼任川,继续说道,“林兰是林竹的堂兄,比你年长六岁。”
  六岁?!那这李林兰就是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喜欢一个十二岁的?这不是妥妥的变态么?
  陆桑桑心下阵阵厌恶,对未曾谋面的这位堂兄顿时生了嫌隙。
  何止是这堂兄,连带整个李家大房,她都不抱什么好感,甚至对那还未见面的夫君,也莫名感到几分嫌恶。
  出于对李林兰的不满,陆桑桑恶意揣测道,“所以,是这位堂兄,约了邓小娘子与何小娘子同游?”用两位姑娘的争端来佐证自己的魅力,这人未免太恶劣了些吧?
  “不可如此胡说!外男如何能随意邀约女子踏青。”苏沫作势又欲敲她额头,“是林兰的庶妹,李紫芙约的局,这不还将你也叫上了么?大约是拿你当幌子,实为邀何小娘子。”
  李紫芙?方才被那群人欺负跑腿的李紫芙?
  想着方才的画面,陆桑桑不禁扶额,这原主不会是宅斗文的工具人吧?
  搞搞钱还行,宅斗,她可真的不会啊!
  苏沫见女儿不言语,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与担忧,说道,“总之,你日后离李家大房的人远些。我与你父亲去了钱塘,若有何棘手之事,便去寻你舅舅;若是些小辈间的打闹,找你弟弟那憨玩儿即可,他虽淘气,却自有办法。”
  这关心虽是对原主的,落在从小缺爱的陆桑桑心中,却依旧让她眼眶微酸。
  前世的母亲一心逼她循规蹈矩,而父亲只知和稀泥,从不参与。眼下这错位的牵挂,竟让她生出几分难得的感动。
  心绪翻涌间,马车缓缓停下,任家的大门已然在前。
  在任家的院子里,陆桑桑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的弟弟——任一多。
  这名字,陆桑桑不禁挑了挑眉,取的可真随意。
  不过,眼前这个任一多,倒真是生得惹人怜爱。
  与原主任白芷相差无几的身高,却有着比姐姐小整整一圈的精致小脸。圆圆的大眼睛配上水灵灵的眼神,活像一只无害的小鹿,外眼角微微向下,笑起来更显温软天真。
  当然,这些正面的评价,仅限于他闭嘴的状态。
  “姐,听说你傻了?”任一多轻飘飘地问道。
  从未被质疑过智商的陆桑桑当场石化,随即一股怒火从心底蹿了上来。
  看到姐姐脸上的表情,任一多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哎,还能听得懂话,看来傻得不算太严重嘛。”
  陆桑桑深吸一口气,紧握拳头,抿着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不能发火,不能发火,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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