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系统迟疑了下,不确定地问道:【以傅峥的品行,真的会做出这种乘虚而入的事情吗?这样的话,他和傅寒舟又有什么区别? 】
【这区别可就大了。】
裴安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傅寒舟嘴上说着要帮忙,却没有付出多少实际行动,可见他并未如他所言那般在乎我。但傅峥不同,他是真的把我放在心尖上。】
【举个通俗点儿的例子来说,在我急需用钱的时候,傅寒舟身上有一千万,他或许愿意拿出一百万,而傅峥哪怕掏光家底只能凑出十万,他也会想办法去挣那剩下的九十万给我——同样都是一百万,这两者背后的意义却是不同的。】
系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问:【可你们人类不是都标榜,真正的爱情是不求回报的吗?既然如此,傅峥就更不应该挟恩图报了不是吗?】
裴安夏没有立即回答,沉吟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因为他骨子里其实也是个偏执的人。】
不管傅峥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何光风霁月,但从他高达75的黑化值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并不是那么平和的。
【说起来,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本质上是类似的。】
裴安夏看着远处居民楼三三两两的灯光,语气不明地说,【任务目标产生黑化值的根本原因,在于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却遭到无情的践踏。所以,要想消除黑化值,就得设法化解他的心结,让他相信我对他是真心的。 】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系统并不觉得事情会如此顺利。
上个世界接近尾声的时候,荆肖嘉剩余的那点黑化值顽固不化,若不是最后关头,裴安夏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刀,说不定还没办法这么顺遂地完成任务。
即便傅峥疑心病不如荆肖嘉重,恐怕也无法那么轻易地将黑化值清零,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安夏打了个哈欠,困的眼泪都快出来。她关掉灯,躺进被窝里,开始酝酿睡意。
没过多久,她便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裴安夏竟然罕见地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没有实体,成了一缕幽魂。
魂魄离体的感觉很奇特,裴安夏刚开始非常不习惯,连想要控制身体前进后退都有困难。
她尝试着用脚去接触地面,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地板,只能悬浮在半空中飘移前行。
自己这是变成阿飘了?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裴安夏心里想着,漫无目的地往前飘去。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面前的殿宇巍峨华丽,朱红琉璃瓦直到夜晚仍旧熠熠生辉,正门处有牌匾高悬,上书柔福宫三个大字——正是她在上个世界居住的宫殿。
见到这副情景,裴安夏不由感到讶异。
她早已不是快穿界的新手,过去也曾经完成过不少任务,但不论当下演得多么入戏,在离开任务世界以后,她都会强迫自己尽快抹去那些记忆。
这还是第一次,她梦见自己重新回到已经脱离的任务世界。
就在裴安夏愣神的空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咱们这位新帝,真是难得的痴情种,放着唾手可得的美人儿不要,偏偏就对一个死去的女子念念不忘。我听说前段时间,丞相府的千金当着百官及家眷的面,主动向皇上敬酒示好,都被不动声色拒绝了呢。”
“此事当真?那丞相府千金可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我远远的瞧见过,长得跟仙女似的。也不知那元贞皇后是怎么样的女子?想必是艳色绝世,才能令皇上惦念至此。”
“我记得墨荷姐姐和御前的郑公公是同乡,应当多少知道点儿内情吧?”
那位名为墨荷的宫女,骤然被点到名字,犹豫半晌,还是压低音量说道:“这件事原是宫里头的秘辛,今日既然话赶话地说到这里,我便悄悄透露一二,你们听听便罢,千万别往外传——”
“那位传说中的元贞皇后,其实是前朝皇帝的妃嫔,当年逝世的时候,还只是个四品容华的位份。”
她话音刚落,周遭一众宫女均是齐齐地倒抽一口冷气。
毕竟,此时民间尚且流行“好女不侍二夫”的说法,更何况是向来最为注重礼法规矩的皇室。
然而,当今皇上不但与前朝妃嫔暗中苟合,甚至还不顾群臣阻拦,毅然将其册封为皇后。
这番行事落在时人的眼里,便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墨荷将众人惊讶的神色尽收眼底,却没有止住话头的意思。
这个沉重的秘密积压在她的心底已经太久,好不容易开了个头,她索性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全抖落出来。
“宫中有谣传说,皇上和元贞皇后相识的极早,两人早在宫外时就已经暗生情愫。只可惜,前朝萧皇帝一道圣旨颁布下来,凡家世清白,尚未婚配的官家女子,皆需入宫进行采选,元贞皇后亦在名单之列,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裴安夏如今作为一缕孤魂,飘荡在空气中,无人可见,倒是方便了她偷听墙角。
虽说她闲来无事时,也喜爱上茶楼听书,但猝不及防听见以自己为主角的故事,心中仍旧不禁感到别扭。
况且这群小宫女能够接触到的讯息有限,讲出来的故事半真半假,难免有些偏离现实。
依照传言所说,她和荆肖嘉倒成了一对被强行拆散的苦命鸳鸯。可实际上,裴安夏尚未出阁时,压根不认识荆肖嘉这号人物。
由此可见,传闻大多不可信。
墨荷不知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现场,越说越起劲儿:“前些日子皇上特意下旨恩赦,将陆氏放出冷宫,又叫高大人亲自送她回府,允她再嫁,这事儿当时不是还闹得轰轰烈烈的吗?”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墨荷于是接着说:“陆氏闺名陆云柔,当年与元贞皇后交好。据说当初陆氏进了冷宫以后,元贞皇后多次前去冷宫探望,给她捎带饭食和保暖衣物,足见二人姐妹情深。”
“还有那位袭香姑姑,过去曾是元贞皇后的贴身侍婢,皇上登基后,授以女官之职。如今任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姑姑,走在路上别提多威风了!”
裴安夏听到这里,心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她不清楚墨荷这番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倘若是真的,裴安夏简直不该想像。
荆肖嘉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在她死后,如此面面俱到地照顾到每一个她所在意的人。
——他让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好结局,唯独把悲伤留给自己。
思及此,裴安夏当即产生强烈的愧疚感。
她浑浑噩噩地飘进柔福宫,寝殿的门半掩着,从屋内透出微弱的烛光。
裴安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挺拔的背影。
男人身穿象征帝王威仪的龙袍,袍面考究地绣着金龙的样式,看上去有种凛冽不可侵犯之意。
他凝视着挂在墙壁上的画卷,似是在怀念什么,目光尤为专注。
视线挪移,裴安夏终于看清楚那幅画的真实样貌。
画里的女子一身红裙鲜艳如火,衬托得她那双极尽妩媚的桃花眼,愈发夺目。
那是裴安夏,或者说,曾经宠冠六宫的裴贵妃。
兴许是看的入神,男人几乎是不自觉地伸出手,然后抵在画中女子眼尾一颗标志性的红痣上。
“安夏。”
男人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答应过你的三件事情,除了当个好皇帝,其他的,我始终做不到。也不知道百年后,到了黄泉地府,你会不会怪我。”
裴安夏听了这话,脑海里走马灯似地跑过种种记忆。
“第一,我要你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第二,我要你光复前朝,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让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第三,我要忘了我。”
……
可是,怎么可能忘呢?
他对她的感情早已融进骨血里,成为他身体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根本割舍不掉。
若要强行摘除,除非把他的心脏整颗剜出来。
荆肖嘉惨然地笑了笑。
自从裴安夏离世以后,他从来没有松懈过哪怕一刻。
相反,他成天操劳政务,用堆积如山的奏折麻痹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
可即便如此,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便会裹挟着浓烈的酸楚席卷而来,一下子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给冲垮。
荆肖嘉仿佛沉浸在某种悲伤的情绪中,无法抽离,背脊渐渐佝偻起来,弯出一个弧度,看着既落寞又脆弱。
裴安夏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没有躯壳的魂体,妄图靠过去拥抱荆肖嘉。然而她的双手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无法碰触到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