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俗话说树大招风,荆肖嘉在朝中树敌颇多。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南疆战败后不久,便向卫朝发出和谈的请求。荆肖嘉作为皇帝的宠臣,奉命陪同礼部官员出使。
  两国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带,经常龙蛇混杂。荆肖嘉在驿馆遭遇刺杀,虽侥幸逃过一劫,却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哪怕随着时间流逝,伤口逐渐愈合,依旧留下了一道横跨整个腹部的疤痕。
  这场刺杀发生得突然,消息传回卫朝,朝堂上下一片震惊。
  因为没有抓到刺客,无法确定始作俑者是谁,一度有谣言说是南疆人在背后捣鬼,导致和谈险些破局。
  好在荆肖嘉没有轻信谣言,凭借蛛丝马迹,揪出了隐藏在幕后的主使。
  那名幕后主使不是旁人,恰恰是与他作对许久的政敌,当朝首辅穆昭文。
  穆昭文出身簪缨世家,又处在首辅的位置,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不为过。
  偏偏临到中年,东厂横空出世,荆肖嘉竟取代他,成为当朝第一权臣,他心里岂能没有怨怼?又怎么可能甘愿屈于人下?
  既然穆昭文早晚要出手,不如让这场刺杀来得更早一些。
  于是裴安夏借助系统的力量,刻意制造出禁军的守备漏洞,给予对方可乘之机。
  穆昭文并非优柔寡断之辈,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裴安夏就不信他不会上钩。
  【宿主,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裴安夏缓缓眨了眨眼,语气平静且笃定,【系统,你知道吗?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比白月光更具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如果说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对我念念不忘,以致于遗忘所有怨恨,恐怕只有我为救他而死这一种了。】
  裴安夏刚回答完系统的问题,就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哑、深沉,似包藏无数情绪。
  “小主请留步。”
  她不禁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
  裴安夏脚步未停,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荆肖嘉也不废话,一个跨步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督主这是何意?”裴安夏往后退了两步,与他隔开安全距离。
  荆肖嘉没有在意她疏离的态度,目光紧紧盯着她隆起的小腹,不自觉伸出手想要触碰。
  然而手刚伸到半途,却又停住,良久才艰涩地开口。
  “怀这个孩子,辛苦么?”
  第25章 本该是被保护的一方,此时却坚定维护着他。
  裴安夏垂下眼眸, 平静地叙述道:“怀孕的头三个月,孕吐的反应尤为厉害,吃什么都没胃口, 可不吃么, 胃里空空荡荡, 一个劲儿地吐酸水,吐到最后, 浑身没有力气, 连床榻都下不了。”
  “等到月份大一些, 孕吐倒是减缓了,但挺着个大肚子, 做什么都不方便, 连睡觉都睡得不安稳……”
  她说的每一句话, 每一个字, 都化作利刃扎进荆肖嘉的胸口,将他一颗心扎得千疮百孔。
  荆肖嘉想说抱歉,但话到嘴边, 又惭愧地低下头。伤害已经造成, 不是轻飘飘几句话, 就可以轻易抹杀的。
  裴安夏抬头直视他, “不过那些,我一个人都挺过来了。 ”
  “荆肖嘉, 这世上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往后你也不必在了。 ”
  她的眸色偏浅, 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荆肖嘉伫立当场, 整个人如坠冰窖,四肢好像被冻住了,僵硬的动弹不得。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那点毫无根据的事情疑心她,更不该死守自己可笑的自尊。
  毕竟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平等过,爱得更深的那个人,注定更加卑微。
  说到底,感情的事情并不能用理智去衡量,他又何必非要斤斤计较,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
  总归裴安夏现在待在他身边,他总能慢慢将她内心属于其他男人的影子,一点点消磨干净。
  哪怕这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
  “安夏,我…… ”
  荆肖嘉想告诉她,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处处怀疑她,不该不顾她的意愿勉强于她,不该妄想用权势逼迫她低头……他有太多的不该,却还是盼望裴安夏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
  荆肖嘉一句“我会改的,你别离开我”还没说出口,突然有一支冷箭嗖地从暗处射出,直冲他的眉心而来。
  荆肖嘉习武多年,反应迅速,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当即侧身避开。
  箭矢射空,落在地面上,荆肖嘉正想上前查看,又一支箭紧随其后而至,这次瞄准的是裴安夏的脑门。
  荆肖嘉心下一惊,慌忙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裴安夏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被荆肖嘉牢牢地护在了怀里。他甚至体贴地用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以防她磕着碰着。
  躲藏在角落的刺客,眼见行踪败露,索性不再隐身,纷纷跳了出来。
  刺客的人数不算多,统共五六个人。然而,既然能够被主家派出来执行刺杀的任务,这群人必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依荆肖嘉的猜测,他们多半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因此哪怕只有寥寥几人,实力也绝不可小觑。
  荆肖嘉心里清楚,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他下意识将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一些。
  感受到裴安夏的身子正在轻微地颤抖,荆肖嘉附在她耳畔,轻声安抚: “别怕,我在这里,别怕…… ”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别怕,声音温和稳定,令裴安夏稍微放松下来。
  现下不是缠绵恩爱的好时机,荆肖嘉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在这里,我不好施展,等会儿我会牵制住他们,你瞅准时机跑出去,能跑多远跑多远,想办法找人求救。 ”
  裴安夏当然知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她总不能说抛下荆肖嘉就抛下,于是低低问道:“你会有危险吗?”
  荆肖嘉挑眉,对她暗含关心的话语感到很受用,“不相信我?应付几招还是绰绰有余的。”
  裴安夏见他神情笃定,顿时不再犹豫,飞快地抬脚离开。
  荆肖嘉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实际上却没有多少把握。对方来势汹汹,明显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别说反击,连招架都极其困难。
  然而在裴安夏面前,他却装得云淡风轻,以免她担忧多想。
  裴安夏扶着圆滚滚的孕肚走了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她索性背靠墙面休息起来。
  尽管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裴安夏却没打算真的听从荆肖嘉的话去搬救兵。
  她早就盘算好了,等到荆肖嘉不敌对方攻势,逐渐败下阵来,她再即时出现,替他挡下致命的一刀,然后功成身退,离开这个世界。
  自己死的时候,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思及此,裴安夏心头隐隐浮现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如果她肚子里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就好了,那样的话,至少可以给他留个念想。
  更何况,荆肖嘉似乎也很期盼这个孩子的出生。
  他和萧睿安不同。萧睿安重视子嗣,为的仅仅是传宗接代,可裴安夏看得出来,荆肖嘉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荆肖嘉的所有亲人,都葬身在多年前那场宫变之中,裴安夏知道他内心深处,对于亲情有多么的渴望,若是真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一定会是很好的父亲。
  裴安夏默默叹了口气,可惜了,最终还是要留下他一个人。
  裴安夏心中五味杂陈,* 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悯。然而那份怜悯,并不足以让她放弃原有的计画,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故意弄乱发髻,做出一副狼狈的模样,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荆肖嘉正和刺客激烈得缠斗着,眼角余光瞥见她孤零零地回来,语气罕见地焦急:“我不是让你走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那群刺客虽然占了人数优势,却并未从荆肖嘉这里讨到什么好,眼下正急于寻找突破口。
  恰好裴安夏主动送上门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一名黑衣刺客持剑朝她袭来,荆肖嘉立刻追了上去,挥刀阻挡攻势。
  两人飞快地过了几招,乍看上去势均力敌,但荆肖嘉一面要抵御对方愈发凌厉的剑招,一面又要保护裴安夏不受波及,出手难免落了下乘。
  荆肖嘉一个不慎,没有防备,腰腹上被划了一刀,鲜血很快渗透衣裳,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一刀得逞,刺客当即打算乘胜追击,谁知荆肖嘉受伤后,动作没有半点迟滞,反倒趁着对手松懈的时候,三两下打飞了他手里的武器。
  裴安夏站在不远处旁观着这一切,不由暗自咋舌,荆肖嘉这个人,看似冷静从容,发起狠来,简直不要命。
  到底是在皇宫里,即便此地地处偏僻,守卫又因为宴会的缘故,被大量调离,这些刺客仍旧不敢久留,生怕兵器相接的打斗声会引来巡逻的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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