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心知自个儿自私了,这般宣誓主权,一张卖身契并不能束缚他的。他想走便能走。
殷真经见花闲睁圆眼顾做凶巴巴的模样,一点也不唬人,倒是有些可爱。他乖乖点了点头。
花闲瞧他像一只大型狼犬般,长得颇为凶猛唬人,眼神却老实醇厚,不由笑了,“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她心里过意不去,暗下决心,过一段日子就还他自由。
听见花闲的话,殷真经有些失落,他喜欢就这么呆在花闲身边,哪怕在门外听她几句说话声音也好。
但他知道,主人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这是他跟了马堂主几年牢记的。
他的衣袖里藏了一根并蒂莲金钗,这是他接了一个大户人的悬赏赚的钱买的:那日路过首饰铺,见有许多姑娘在买。
店家和他说,买了姑娘定会喜欢的。
他便挑了一支,花光了全身家当。
殷真经从袖兜里把并蒂金钗掏了出来,结巴道:“主主主人,送给你。”
花闲低眉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顿时怒目圆睁,脸皮微红,骂道:“放肆!大胆!”
他知不知道送女子并蒂金钗是什么意思?轻浮至极!或许他从西域来的,又有些傻,定是不知!
殷真经见她动怒了,立马跪了下来。
花闲缓了一会儿,道:“从今往后再不许做这种事了,否则我定要抽你三十鞭子!你回去吧!”
殷真经捏紧了手中的金钗,“是。”攀着窗沿消失在了黑暗中。
可怜殷真经自小在西域的深山老林中长大,早几年又落在了马堂主手中。殷真经对于人情世故、教条理法实在不通。
他只是单纯喜欢花闲开心,喜欢和她呆在一块儿,但绝无半点猥亵之意,纯粹是出于一片赤子之心,毕竟他对男女之事也一片懵懂。
如今惹花闲生气了,殷真经也只是自悔莽撞,责怪自己而已。
殷真经走后,花闲把外衣脱了,剔了灯芯躺上床去,心里却在琢磨,这殷真经瞧着不通庶务,在世情这块只怕比她还不如。
他眼神清澈,应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看来她日后要注意言行,以免节外生枝。
阿宝就宿在花闲卧房另一头,花闲的这排房五间连在一块,三明两暗的结构,花闲睡了一间耳房,阿宝为了夜里服侍她,就睡在另一头的耳房。
阿宝此时已经醒了,花闲事先和她交代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也和她说了会在房中夜会侍卫。
阿宝本是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声音,便醒了听了一会儿。她心里害怕得不行,情知这要是被发现,定是沉塘的下场。
又听见花闲呵斥“大胆”、“放肆 ”这般的语言,阿宝想,再大胆比得上花闲大胆吗?她心中发愁,不由缩进了衾被中。
夜深得如黑油般,院子里侧房处的窗前,似乎还有人未睡,隐隐约约有个黑影立在那,正对着花闲的方向。
·
接下来的几日,花闲照旧呆在院里画符。
桌案上有几个大笔筒,里面插的笔多如树林般,随处散落了许多画满了奇怪符号的纸张。
如果此时有人闯进来,一定会觉得花闲中邪了。
花闲专注地坐在桌前,一瞬不离地提笔画着符文,只见笔墨走势流畅无比,仔细一看符文内容,其中蕴含着慑人的天地法则力量,好似要看的人魂魄吸进去。
符成。
符毁,一瞬间自燃。
花闲哇地吐了一大口血,脑昏眼饧,耳中嗡嗡作响,浑身冒冷寒。
她躺在椅子上差点没缓过来,但她却很开心。
因为她总算倾注元力完整地把符文画下来了,接下来只要在把符文画在好的符纸上,定能成的。
只是好像她有些被符文反噬了,胸中疼痛不已,脑中作响,浑身提不起一点力。
她在梦中并没有画过符,也不知这种情况到底要怎么办。但此时的她醉心于神秘的符文力量,根本不想停。
她看着桌上零散纸张的血迹有些头疼,万一阿宝瞧见了必定要着急的。她赶忙把这些纸张收了起来。
又捂嘴咳了几声,手中湿润,一看手上也都是血。赶忙拿出帕子擦了擦,又咳了几声,肺中如刀片在割般,腥甜不已。
花闲很难受,看得要劳逸结合。她休息了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在铜盆里洗了把手。
又把画着失败符文的纸张全扔进了风炉里,盖上盖子烧了。
烧完烟呛了起来,她才去打开了房门。
在院子卷棚底下做针指的阿宝见状连忙进来了,看着躺在美人榻上的花闲面如白纸,吓了一跳,忙道:“夫人,可是不舒服?”
“我没事。”
阿宝连忙沏了一壶红参茶来,焦急道:“夫人,你快休息会儿,别倒腾这些了。”阿宝极其信任花闲,但花闲说的这些事,她难以置信。万一旁人知道,一定会说花闲中邪了。
第10章 《清净经》
花闲身子有些跟不上,为了保存精力,只得休息了几日。
这日天气好,花闲抱了几卷绢帛和金粟山藏经纸来到了院中。
阿宝和朱离已经把竹案和罗汉塌放在了院中,花闲坐在罗汉塌上,把绢帛和金粟山藏经纸放在了竹案上。
花闲发现普通的纸张和寺庙里专用的黄纸都太柔脆了,承受不住符文的力量。所以她打算用质地柔韧的绢帛和硬密的金粟山藏经纸来试试。
她把绢帛展开,剪下一段两尺宽,五尺长的绢帛,折叠一二,把这块绢帛剪成三寸长,七寸宽的符绢。
花闲在这儿认真剪着,累了便看一看阿宝和朱离。阿宝和朱离正在院中逗一只姜黄的小狸奴玩。
这只小狸奴不知是府中谁养的,时常跑来花闲院中,阿宝和朱离也常常喂它一些吃食,小狸奴更加爱赖在花闲院中,懒洋洋地歪在地上,渴求人家来抚摸它的毛皮。
花闲因为咳嗽,从不敢养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也许是玉珠果的缘故,现如今小狸奴有时在她脚下打滚,她也不会咳嗽。
只是还从未抚摸过它。
不过也和小狸奴熟稔了,毕竟它几乎天天来。
阿宝从小厨房拿了一碟炸得香喷喷的小鱼干来,蹲下来问小狸奴,“小猫儿,要不要吃小鱼干?”
小狸奴爬上了阿宝的膝头,喵喵地叫唤。
阿宝笑着把碟子放在地上,小狸奴先是蹭了蹭阿宝的脚,才低下头吃了起来。
阿宝道:“夫人,要不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花闲一边剪纸一边笑道:“都不知是谁院里的,怎么敢随意取名字?”取了名字就有感情。
阿宝:“它常来咱们院子,应该不是别人的,夫人,就取一个吧。”
花闲瞧阿宝十分喜欢逗它玩,想着阿宝不过十五的年纪,成日呆在院中也会无趣,小狸奴能陪阿宝玩也好,便道:“你要取便帮它取一个。”
阿宝开心道:“要不让朱离取吧,小狸奴最喜欢朱离了。”小狸奴最先就是跟着朱离来的,到如今也最喜欢跟在朱离身后。
花闲看向了朱离,朱离道:“它圆滚滚的,不如就喊它圆圆得了。”
阿宝看小狸奴确实像一个圆球,便笑喊道:“圆圆,吃饱了吗?圆圆,真可爱,圆圆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圆圆喵喵地叫唤,绕着朱离跑了几圈,又在朱离脚下蹭了蹭。
朱离并不想抱它,他刚洗过了手,“圆圆乖,自去玩。”又对花闲说,“夫人,我帮您剪吧。”
圆圆听了朱离的话喵喵地叫唤了几声,还真的跃上了房檐,跳着一会儿就消失了。十分有灵性。
花闲:“不用你剪,我自个儿来,”看着朱离有些失落的模样,又道,“你过来,坐在这,我教你认字。”
朱离乖乖坐在罗汉塌另一头,和花闲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这是花闲的规矩了,不能离她太近。
阿宝看着她二人,心中一笑,小朱离什么不学,非得学花闲喜洁的怪癖,要碰书纸前非得洗手。又笑花闲明明喜欢圆圆,时常看着圆圆玩耍,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阿宝笑道:“我去给你们沏壶桂花甜茶来。”
花闲点点头。
花闲拿了一卷《清净经》给朱离,道:“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字,不懂的地方便问我。”
朱离道谢过后,拿起书一看,心想,怎么不是佛经就是道经,这可都是出家人参悟的功课,难道花闲想要出家吗?
他的余光偷偷瞥了花闲一眼,见她神清骨秀,意态幽静,竟真不似凡尘浊世之人。
他默默不语,拿着《清净经》读了起来。
侧房最前头的房门开了,打扮得妖娆的香云,扶着云鬓扭着走了出来,她看着院中剪纸的花闲和看书的朱离,笑道:“夫人,我去大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可以吃的,拿些回来。”
花闲点点头,默许了。
香云出了院子,呸了一声,小声念叨:“真是两个傻子,成日里就知道捣弄这些无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