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琦看了眼床铺，“没什么东西，我们人过去就行了。老五，我有件事跟你说。”
冯琦把最新的规矩告诉他，樊顺儿一时愕然，“啊？一……一点孝敬都不能收啊？我倒是行，可弟兄们……”
冯琦拍着他肩膀，恩威并施，“我不会苦了大家的，跟我混，你放心。但是跟我混，要守规矩。”
樊顺儿立马乖巧表态，“我绝对守规矩，放心吧老大，我这就传下去，谁敢不听我第一个干他们。”
四人搬到了女孩们的宿舍，却发现屋子里少了几个人。
“朱九妹呢？”洛九问：“惠容、兰琴，都去哪儿了？”
有个女孩咬着唇，犹豫着回答：“她们偷吃面包，被白人嬷嬷发现了，正在挨打呢。”
钟嘉灵吓了一跳，“糟了！我昨天跟九妹说，这种干巴面包不好吃，要软的才好吃，她该不会去偷给琼斯上校一家准备的软面包了吧？
哎呀！这几个孩子，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四人赶快往厨房去，等她们跑到的时候，她们已经挨完了打。
白人老太抽打完三个孩子，累得气喘吁吁，转身回屋去了。
只留她们三个小女孩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鞭子留下的血道子。
“九妹！”
“惠容！”
“兰琴！”
四人唤了半天，她们总算睁开眼睛。四人把她们抱回了宿舍，喂了点水，孩子们总算悠悠转醒。
洛九皱着眉，忍不住训道：“我知道你们很饿，可我们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偷他们的食物，被发现是会被打死的。”
朱九妹虚弱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程瑶瑶气道：“知道还偷？这次是你们运气好，下次真把你们打死了怎么办？”
朱九妹含着两包眼泪，咬了咬唇，“其实，我们不饿，我们也没有吃。”
四人愕然，“什么意思？”
朱九妹解开扣子，从衣襟里掏出两个压扁了的面包，“我们给你们拿的，你们总是不吃饭，会饿死的。
我姐姐就是不吃饭，才死掉的，我不想你们也死掉。”
惠容和兰琴也掏出贴身藏着的面包，她们不知道这东西不能压，只是怕被人抢走，死死的捂在怀里。
再怎么挨打，也都装作吃完了的样子，终于挨了过来。
朱九妹擦了擦上面的脏污，递给钟嘉灵，“嘉灵姐姐，你说这个很好吃的，别挑嘴了，快吃吧，不然真的会饿死的。”
钟嘉灵迟疑着接过那个面包，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轻轻咬了一口，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面包，却又觉得这是这世上最珍贵的最独一无二的面包。
孩子们将面包塞到她们手里，洛九这才发现面包还是热的，刚刚出炉的面包被她们贴身藏着，洛九扯开她们的衣襟，果然烫红了一片。
洛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只是把孩子们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她们过上好日子。
*
晚饭过后，樊顺又过来了一次，“老大，咱们现在前所未有的壮大，是不是应该有个新名号？”
冯琦望了望天，“应该，但是这么大个事儿，我们得研究一下。”
冯琦转身找洛九，“咱们这支队伍要叫什么？”
洛九正在给孩子们擦药，头也不抬的说：“叫救国队。”
冯琦：“好，我去告诉他们。”
“等一下，”洛九忽然叫住她，“我是不是忘了说，你今天特别牛，一下子就帮咱们打开了局面，咱们才能在这儿立住脚。这份功劳，是你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冯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这个干嘛？我要是没点儿本事，还能跟你一起打天下吗？”
“是我们一起打天下。”
“嗯。”
洛九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我们一起去完成打倒帝国主义的伟大事业，为了人民和国家。”
“为了人民和国家。”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冯琦笑着松开，转身去找樊顺儿，让他去传达下新名号。
救国队，听着就是正义之师。
樊顺儿蹲在宿舍外，听冯琦交待完，忍不住开口，“老大，有件事我觉得我得告诉你。”
“说。”
“你们别和这些女孩子产生太多感情，她们很快就会被发卖的。以往买来的女孩子，没几天就被拉走卖掉了。别说她们，你们……也得小心。”
冯琦脸色一沉，“你等一下。”
她把洛九叫过来，一起研究这事。
洛九倒并不惊讶，她看过类似的史料，对这些事略有了解。她问樊顺，“这件事由谁负责？”
樊顺说：“琼斯上校是这儿的老大，人口发卖的大事，都是他管的。”
“他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标准白人，眼睛长在天上，我们跟他都搭不上话。我们这些华人，只能跟安德烈、威尔这些底层军官混混关系，但是语言不通，说白了，就是时不时给他们点孝敬的关系。琼斯这样的大官，根本看不上咱们。”
洛九点了点头，“琼斯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出现？”
“有几天没出现了，听说他女儿病了，很严重。”樊顺儿说着，往广场上看了一眼，“唉，那就是琼斯上校的汽车。”
“走，我去会会他。”洛九径直朝着琼斯上校的汽车走去。
樊顺儿吓得大惊失色，“哎呦我的活祖宗，可使不得。他这几天正不高兴，你别去撞这个枪口了，再说那鸟语你也不会说啊！”
话音未落，就听见洛九用标准的英文发音说道：“琼斯上校，可否打扰几分钟？”
第77章 什么时候学会的
琼斯上校今天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唯一的女儿安妮病入膏肓，霍夫曼医生让他做最坏的准备。
他在医院拿了些明知无法起作用的药，沮丧的开着车回来。刚一下车，就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叫住。
“琼斯上校，可否打扰几分钟？”
琼斯上校冷漠的扫了她一眼，“你是谁？”
洛九：“我叫洛九，是从清朝来的华人劳工，昨天刚刚到这儿。”
琼斯有些惊讶，他从未在这里听到哪个华人能够说出如此流利的英文，更让他觉得诧异的是这个女人不卑不亢的态度。
她不知道吗？在利物浦，他可以随意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任何人。
琼斯不屑于和这些华人交流，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转身就往楼里走。
洛九急忙追了上去，“琼斯上校，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四十一个女孩子，她们大多只有八九岁。
我听说，你很快会将她们发卖，能否等一等？哪怕再等一两年，让她们长大一点？”
琼斯脚步不停，面色依旧冰冷，“为什么？我没有那么粮食，可以浪费在她们身上。”
洛九：“可以让她们在这里做工，工地也好厨房也好，她们不会白白吃饭的。她们不需要工钱，可以为您节省更多的开支。”
琼斯冷漠道：“你的建议有几分道理，但我不会接受。她们的命运就是来到这里，然后被卖掉，我没必要改变她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听不出是在谈论四十一个女孩子的人生，仿佛像处理囤积的商品一样随意。
洛九深吸一口气，琼斯上校果然如传闻所说，华人的命在他眼里，如同草芥。
但她并没有打算放弃，“琼斯上校，那些孩子跟您的女儿差不多大。”
琼斯猛地停住匆忙的脚步，紧拧着眉头，语气不善道：“你们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和我的女儿相提并论？安德烈！”
琼斯高声把安德烈中尉叫了过来，他暴怒的指着洛九，“立刻把这个女人卖到城里的妓院去，立刻！”
樊顺跟在洛九身后，此刻心都凉透了。虽然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从未见到琼斯上校如此震怒。
安德烈上前按住了洛九的肩膀，冯琦刚要动手，却看到洛九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挥了下手，让她们先不要妄动。
洛九看着琼斯的背影，高声道：“如果你把我送走，你的女儿一定会死。”
琼斯立刻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洛九继续补充道：“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了，不是吗？我是你女儿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琼斯转过身，示意安德烈先放开洛九。
他走到洛九跟前，打量着这个眼神坚毅的年轻的东方女人。
琼斯轻蔑道：“我未曾听闻，你们国家的医术有多么厉害。我只听说，你们擅长装神弄鬼，喜欢烧香拜佛。”
洛九笑了笑，“琼斯上校，我也听闻这里的人喜欢去教堂向上帝祈祷，本质上和烧香拜佛也没什么区别。
我们国家的医术传承千年，世代繁衍人口昌盛，若没有真本事，他们又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呢？
阁下久居利物浦，对中医医术的了解，大概都止于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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