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贺寒舟则面色苍白,满脸的错愕之色。
他从不知道他的父母还给他留了这么一大笔钱财。
他自幼寄养在堂弟贺兰家,从小便受冷言冷语,贺兰总嘲他白吃白喝,是个没爹没娘也没用的废物。
那时他还太小,竟从心里也认同他的话,因此即使受到到苛待,也并不怎么反抗,反而默默忍耐。
他心中反复想的是,他只是一个靠施舍长大的孤儿,别人再怎么对待他都是应该的,因为世上应该待他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的父母给他留的遗产甚至能装满半个贺家……
他双手颤抖地展开他父母的几封书信,其中一封是他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只见上面写道:
【寒舟吾儿,弹指间自汝父去南疆已半年有余。闻南疆战事甚险,枕骸遍野,吾夙夜难安,今决心南下寻汝父,若汝父即去恐娘勿宁独活。娘无舍子之心,自诞下吾儿,待如珍宝。今当离别,泪水涕零。娘于世间唯深忧吾儿,恐贺氏苛待于你,今后若有变故可去京中寻外祖梁从俭,但愿吾儿一生顺遂平安康健……】
书信中包有一枚玉佩,玉佩上刻有“梁”字
他捧着信件的手颤抖起来,他后退半步,心情起伏过大,复又猛烈地咳嗦起来。
谢云逍忙扶着他进屋。
屋里也多了不少东西,有紫檀雕刻的精美的屏风,镶嵌五色琉璃的赤金香炉以及各色书桌茶几等等不一而足。
但好在大的物件,吴大搬不进来,以致于屋里的陈设格局没变,只是多了不少点缀的装饰,倒不难看。
贺寒舟被谢云逍扶到其中一宽大的楠木椅上坐好。
他的手中紧紧地抓着那串长长的财产清单,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谢云逍想哄他开心,故意道:
“多亏了你,我这云祥院的身价一下子就上来了。”
贺寒舟抬眼看向他,目光沉沉。
若没有谢云逍,他只怕要一辈子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是一个没人要的弃儿。
他半晌突然道:“你为什么娶我?”
谢云逍一呆,心道,怎么又问我这个问题,他摸摸鼻子,干咳一声。
“因为我看上你了。”
贺寒舟被他说得一愣,他有些别扭地说道:
“我不是问这个,是不是王爷让你娶我的?”
当时葫芦山与谢云逍初遇,他的模样不像是要做成这门婚事,倒像是要搅黄这门婚事,只不过看到自己后……想法改变了而已。
贺寒舟能猜到这里,谢云逍并不意外,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感谢我老爹,以前错怪他了。”
贺寒舟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直问道:
“王爷为什么要你娶我?”
谢云逍咧嘴坏坏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被人看上了。”
贺寒舟:“……”
他的表情太过无语,谢云逍笑了半天,受了贺寒舟一记白眼后,复又老实地解释道:
“是朝中有些老眼昏花的朝臣看上了我,上奏提议我当什么劳什子皇储,结果惹得皇帝老儿忌惮,皇帝将我爹提溜了过去敲打一通,他才下定决心要做成这个娃娃亲,让我娶个注定没有子嗣也没有家族助力的男妻,当做挡箭牌,打消皇帝的忌惮,就这么无聊的原因。”
贺寒舟自嘲地笑了笑。
像他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命运可能因上面某位官员无聊的想法就改变了,只能身不由己地被圈在笼中,当深宅大院的一只病鸟。
但是刚刚在看到父母留下的东西后,他突然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力量来,他想去抗争去改变,他不甘心病死在某个深宅大院的内宅中,一辈子期期艾艾,自怨自艾……
不过,看上谢云逍的朝臣也许不是老眼昏花也不一定,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也许可以搏一搏也说不定……
他忽而抬首冲谢云逍一笑。
“也就是说,如果皇帝忌惮的问题不存在了,这个挡箭牌就不需要了,那我就不用困在这王府内宅与你再做夫妻了?”
谢云逍被他的笑容闪花了眼,半晌才琢磨过来他的意思,他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你别有这个想法啊!!理性上确是这个理,但感情上那是大可不必啊!”
贺寒舟:“……”‘
说的好像他们很有感情似的,明明认识还不足五日。
谢云逍又讨好地冲贺寒舟笑。
“咱俩既然有这个姻缘,那就要珍惜,别动不动就想着散伙嘛,你瞧瞧我这也是一个英俊不凡好小伙,咱俩相处地也挺好,给我一个机会嘛,别老想与我一拍两散~”
贺寒舟失笑道:“即使相处得好,也不一定要假作夫妻。”
他瞧着谢云逍一脸的大受打击,复又补充道:“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谢云逍更崩溃了。
他的狐朋狗友太多,满城的二世祖没有几个他没有拜过把子称过兄弟的,实在不用贺寒舟委屈自己和他做朋友!
他十足痛苦道:“哪有这样的事?!我把你当媳妇,你却把我当兄弟?!”
贺寒舟:“……”
第9章
殿试刚过,探花郎贺兰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昨日一早,突然江宁老家来了一封急信。
当时他正与同科好友觥筹交错无暇顾及,等他午时回家,一打开,顿时大吃一惊。
平南王府竟派人去江宁取回了贺寒舟父母的东西,贺家大院损失惨重,变卖了不少产业才填上了窟窿,接下来怕是没有多少银两供他在京城的花销了……
“蠢货!!”
贺兰脸色骤变,愤怒地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贺家老宅的人都是些蠢货!
现在的重点是没有银两的事情吗?
即使再缺钱等他有上了任经营几年官身,还怕没有银钱吗?
现在的问题是,贺寒舟居然没有死??
他居然还活着?!
他居然可以活着??!!
他从小便对样样比自己强的贺寒舟看不顺眼,他自诩非常了解贺寒舟。
以贺寒舟那样眼高于顶的清高性子怎么可能能忍受雌伏于人?
他料定了,贺寒舟一旦嫁入王府,以他那具破身子,碰到那以急色愚蠢出名的纨绔平南王世子,一定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早死早超生的结局。
因此,他心安理得地顶了贺寒舟的春闱名次,并不十分忌惮他,毕竟谁也不会重视一个将死之人……
可今天却有人却告诉他,贺寒舟不但好好活着,还傍上了平南王世子哄着他去贺家大肆搜刮。
若他科举舞弊的事情被揭发,那他乃至整个贺家恐怕都得……
好一个贺寒舟,竟小瞧了他,从前竟没有看出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咬牙提笔给江宁写了封回信,片刻后又行色匆匆、漏液出门去了。
平南王府云祥院,谢云逍正在努力打消贺寒舟对他的兄弟之情,但收效甚微。
半晌,墨竹遛完狗回来,还顺带带回了一个形容憔悴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低声下气地冲他俩行礼。
“见过世子,世子妃!”
贺寒舟一见她,脸色登时一寒。
他看着对方的目光里夹杂了愤怒失望还有悲伤。
那老婆婆似是不敢与他对视。
她低着头,衣衫褴褛,形容可怜。
谢云逍悄悄问墨竹这位是谁。
墨竹谢云逍耳边低声说道:
“这是在贺家时,照顾公子起居的王婆子。”
谢云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这位老妈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跟在吴大身后来了……
片刻后,只听贺寒舟冰冷地说道:
”墨竹,送客!”
整个贺府,除了墨竹,他也就对眼前这位王妈信任几分,但她却因几百两银子就出卖了自己,她明知自己去了平南王府九死一生……
墨竹一呆,当时,王婆子给贺寒舟下药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公子……”。
但贺寒舟态度十分坚决,墨竹只好听吩咐去带王婆子下去。
王婆子却一把推开他。
“公子,老奴错了,您一走贺家便将我赶走了,老奴多年积蓄给了儿子,但儿子不孝竟也将我赶了出来,老奴实在无处可去了,求公子给老奴一个栖身之所,给老奴一个机会赎罪吧,就看在老奴从小照顾您的情分上……”
她声泪俱下,说着,还想扑过去抱住贺寒舟的腿,却被谢云逍挡住了。
王婆子一对上谢云逍立即偃旗息鼓,她缩回地上,表情哀戚。
若不是他儿子孙子的命都在别人手中握着,她也不想上京来自取其辱。
一想到自己的孙儿藕节似的小脖子被人掐在手中,她心都要碎掉了……
想到此处,她突然一横心,猛地往地上磕起头来,没一会便磕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