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谢云逍悄悄笑了一下,回头请劳嬷嬷进房。
  劳嬷嬷见贺寒舟只坐着,连眼神也不给她,重重“哼”了一声。
  她仰着头,倨傲地走向床榻,竟真从枕头下翻出一个白巾。
  贺寒舟眸光微微一变。
  谢云逍目瞪口呆,看来准备婚房的人多少有点形式主义。
  只见劳嬷嬷猛地一扯,白巾扯出来的同时,竟带出了一个锋利的匕首。
  劳嬷嬷耷拉的老眼立即精光四射起来了。
  “好啊,竟然在枕头下藏凶器,定是图谋不轨,世子爷不是我说……老奴得赶紧报告长公主!”
  她边说便双眼放光地拾起那匕首,谁知谢云逍手脚更快。
  只见谢云逍长臂一伸,先一步把那匕首拿到了手中,端详了会,突然笑道:
  “嬷嬷又误会了,这其实是我用来修指甲的,你看。”
  说着,谢云逍将这匕首在手中转了转,努着嘴似模似样地搓起指甲来,搓完还伸出五指冲着日光,眯着眼睛仔细欣赏起来。
  劳嬷嬷:“……”
  无语了片刻后,劳嬷嬷打量起来神态自若的谢云逍和神色冰冷的贺寒舟,她跟随长公主多年,并不容易被糊弄过去。
  “从前竟没看出来世子爷竟是个精致人。”
  谢云逍扬起一个腻歪的笑脸。
  “自我离了公主府以来也两年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本世子也不遑多让,嬷嬷以后多来走动走动,就能看到本世子我崭新又精致的面貌了……”
  劳嬷嬷被他笑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从前长公主说世子性格大变,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子而是妖孽夺舍,她还不信,现下却有些相信了。
  当下,她没再说什么,臭着脸离开了。
  打发走了劳嬷嬷,谢云逍舒出一口气。
  那边绷着一股劲的贺寒舟也再支撑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谢云逍见他一身单衣,连忙将衣架上的红色喜服披在他身上,却被贺寒舟嫌恶地拒绝了。
  谢云逍察言观色:“不喜欢这件衣服吗,那换一件。”
  说罢他在屋里头找了起来,却半点贺寒舟的行礼也找不见。
  贺寒舟见状,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五分凄绝五分自嘲,将谢云逍的心都笑的揪了起来。
  “别找了,什么都没有的。”
  谢云逍默然片刻。
  心道,贺寒舟原是江宁贺家的旁支,虽是说是寒门那也是与王府相比,远不至于一点积蓄也无,听说新晋的探花郎也出自贺家,他在酒桌间没少听过这位探花郎容貌姣好一掷千金的故事 ,贺寒舟却一点随身的东西也无,恐怕这里面另有缘由,八成是被欺负了,得找个机会收拾收拾他们……
  谢云逍悄然将手中的喜服放回衣架上,叹道:
  “别忧心,也就我那位公主娘派来的人难缠些,在我这里你不用守规矩,没人会为难你的。”
  贺寒舟复又咳嗽起来,半晌才道:
  “为何如此对我?”
  谢云逍摸摸鼻子,心道,为什么如此对你,当然是因为老子看上你了。
  但他刚刚应付完劳嬷嬷,智商目前依旧保持在线,只说道:
  “那什么,本世子一向是与人为善,乐善好施,你不用放在心上。”
  贺寒舟神色冷淡地望着谢云逍,眉头微微皱起。
  “乐善好施”的用词和这个做派他见过,与那日葫芦山劫道的土匪很像。
  谢云逍瞧他皱眉以为他身体不适,心中思量着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现在日头尚早,你先歇着吧。”
  说着,他将手中刚刚把玩的匕首放到桌上,便往门外走去。
  谁知他刚要走到门口时,贺寒舟却在他身后突然道:
  “那日在葫芦山的劫匪是你?”
  “!!!”
  谢云逍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4章
  贺寒舟瞧谢云逍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到底有何目的?”
  谢云逍转过身,表情有些窘迫地看向贺寒舟。
  “我要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信吗?”
  贺寒舟与谢云逍视线相对,若有所思。
  他从小境遇坎坷,也有不少嘴上大仁大义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但那些人不过是图谋他的色相,他们怀着龌龊的心思接近他,他们的打量他的眼神十分下作。
  但眼前这位平南王世子虽然举止有些怪异,但几次接触下来,他的眼神从没有让他有不适的感觉。
  且对方明明数次有机会致自己于死地,却都以怪诞的方式轻轻放开,让他不解。难道……
  “你喜欢我?”
  “……”
  谢云逍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心道,他这个媳妇是个大美人就算了,居然还这么聪明,聪明地吓人。
  谢云逍收拾了下乱七八糟的心情,摸了摸鼻子:
  “糟糕,被你发现了……”
  贺寒舟蹙眉看向谢云逍。
  因自小容貌出众,对他表明心迹的人很多,但他却不理解这种喜欢,也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浅薄。
  他觉得,这些人都是一时被外表所迷罢了。
  他一贯冷淡视之,很快这些据说非常喜欢他的人就会很快“清醒”过来,更有甚者还会反过来厌恶他,做出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姿态,斥责他假清高目中无人……
  所以,所谓喜欢,所谓情情爱爱不过是一时被感官蒙蔽罢了,贺寒舟从不相信感情。
  贺寒舟的表情严肃久久不语,长长的睫羽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人捉摸不透。
  谢云逍的心情难免七上八下的。
  “先说好,你发现归发现,可不能不允许我喜欢你啊……”
  “……”
  贺寒舟顿有些啼笑皆非。
  他的脸上有了点笑模样。
  那浅淡的笑影使贺寒舟白皙的脸蛋上微微显出一浅浅的梨涡。
  谢云逍看得一呆,神智即时飘远了。
  今天他能对我笑,明天就能心甘情愿做我老婆……
  他信心随着想象力膨胀起来,心中起了无限的亲近之心,周身泛起粉红泡泡。
  他脑袋一热,忍耐不住地发问道:
  “我能叫你娘子吗?”
  贺寒舟的脸立时一寒。
  “在下一介草民,恐怕没有这个福气!”
  说着,他转过身不再面对谢云逍,片刻后又重重地咳嗦起来。
  谢云逍的恋爱脑袋被冰了冰,智商恢复上线。
  他暗恼自己失言了,立即懊恼道:
  “是我唐突了,该打该打!你别介意,刚刚,你就当我在放屁吧!”
  贺寒舟听他一王府侯爵家的世子居然坦然地说出这种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情起伏之间,咳嗦得更厉害了。
  谢云逍在一旁干着急。
  “都怪我,都怪我,我给你去请大夫去!”
  说着,他逃也似地出了院子,骑上那头杀马特发型的黑马,出府赶往京都医馆济世堂。
  他刚出院子离开,一对长相相似的一男一女刚巧从围墙的阴暗处转过来。
  这两位是平南王的远房表弟表妹谢玉郎与谢玉娘。
  平南王南征出生入死挣出王爵,发达后也不忘家中老小,年逾四十,还未与几位兄弟分家,渐渐远房的有些亲族也搬来平南王府周边,清河老家反而人数渐少。
  谢玉郎与谢玉娘走到云祥院外张望,院里空荡荡的。
  因谢云逍不习惯人近身伺候,从院子里打发出去不少人,以至于现在他院子长呆的人只有小厮吴大和书童汤姆,恰巧此时二人都不在。导致久无人上前照应这兄妹两。
  谢玉娘的眼睛微微红肿,“哥,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妹子,怕什么,谢云逍这次娶得是下不了蛋的男妻,你想,他们这种人家定要传宗接代的,以你的才貌,做不得正妻,做个侧室还不绰绰有余,到时候,一年半载生下男胎,这王府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
  谢玉娘轻咬嘴唇,“可是,云逍并不喜欢我,上次他特说了,一直像对自己的亲姑母那般尊敬我这个堂姑姑……”
  谢玉郎叹道:“傻妹妹,相信哥哥不?”
  谢玉娘呆呆地点了点头。
  “听说谢云逍娶得这位男妻相貌丑陋,怎比得上妹妹的姿貌,哥哥告诉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哪个男人不爱娇妻美妾,温香软玉,谢云逍只是没开窍,你使使手段,他必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听哥哥的,与谢云逍那位男妻打好关系,这冰糖枇杷膏乃是京都上等货色,想他江宁小门户出生定然也能瞧得上,你多来这里走动走动与他多亲近亲近,自然可常常见到谢云逍,便可徐徐图之,明白吗?”
  谢玉娘愣愣地点了点头。
  二人边说边往里走去,正瞧见起身关门的贺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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