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的挚爱,你这些年心心念念的男人,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你调查我?”
  丛一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的话,每一个字。
  回过神,她用一种极难形容的愤恨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身侧的男人,眼里像是下一秒就要飞出刀子一般,刀光里还参杂了几分快要掉落的晶莹泪光。
  平常神气傲娇的人儿有些气促心慌,明显是没从刚刚撞破念念不忘的前任已经佳人在怀的打击中缓过来。
  她是真没想到,文时以所说的走这一趟,居然是为了带她亲眼所见vinay的新恋情。
  “整个港岛,乃至整个英区留学圈里,还有人不知道丛小姐的爱情故事吗?为了挚爱,不顾一切,跟家里决裂,甚至不惜跳楼逃跑豁出命去,只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文时以淡漠开口,并没否认,冷漠镇定地细数那些年,他这位未婚妻为了爱情,为了别的男人疯魔痴狂下所做出的种种。
  “我不需要调查,乐意把这些主动告诉我的大有人在。而且这也不是调查,是了解,了解我的未婚妻,我想这没什么不对。如果丛小姐想要了解我,我可以立刻派人把我所有的资料送到深水湾。”
  “你是不是有病!”丛一被文时以如此不动如山的神色震撼,被他狠狠戳中了痛处,气得口不择言。
  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但又怎么也克制不住心痛。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吵不赢这个不要脸皮的男人,一气之下猛地开了车门,冲进雪里。
  寒冷的风从四处席卷而来,伦敦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冰冷难熬的冬天了。
  丛一踩着高跟鞋,毛绒披肩滑落在车上也没拿,连同今日她刚换的新蕾丝发带也遗落在车坐上。她甚至连大衣扣子都没顾上系,踏在雪地上的那一刻,灼烫的眼泪一下子滚落出来。
  那种爆裂撕扯的痛感时隔三年又一次席卷而来,将她扯成碎片。
  已经在极力克制,可却还是避免不了的情绪失控。
  现在,她顾不得争吵,也顾不得所谓的面子。
  她只想以最快地速度逃离这条熟悉的街道,逃离这座让她心碎至死的城市。
  文时以大概是料想到她会如此,紧跟着她下了车,在离车不足十米的街口,拦住了暴走的女人,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我!”
  冷风剐蹭在脸上,饮泣冰冷,天寒地冻,泪痕被汽化,有种快要让人窒息的痛楚和难受。
  丛一用力想要甩开文时以的手却没能成功,气愤地抬起头,口气不善。
  “带你早点认清现实。”文时以并没松开手。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我用得着你管?”丛一爆裂地挣扎,已经几近失去了理智,恨不得咬上要眼前人一口,像是只凶狠发狂应激的猫咪,全身炸毛。
  “你以前的事我管不着,你爱谁,不爱谁我也不关心。”
  文时以微微清了下嗓子,视线锁定在丛一的的脸上,顿了顿,手上用了些力气,将身前的女人拉近了一点,口气严肃,那双眸子闪着之前从未出现的危险神色。
  “但现在,我们订婚了,你所有的行为都关乎着两家的面子,形象,甚至生意往来,集团股价,由不得你胡闹。”
  丛一以前的爱恨情仇他不在乎,媒体口中那些有关她的风月韵事他也可以不听不看。
  但文丛两大家族联姻是大事,背后牵连着的利益错中复杂。来港岛前,爷爷和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他很知道轻重。
  这场婚姻,有没有真情实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丛一从顽抗到底到点头答应。两人只要在媒体大众面前演好好好夫妻,两家能顺利合作壮大,就足够了。
  他一定会尽到自己该尽到的责任,其余的,只要丛一在面上过得去,私下里怎么闹,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让丛一点头答应的最重要一环,就是让她明白,她心里装着的男人早就背弃了他们年少的爱恋和誓言,有了新的伴侣。
  只有她还陷在过去,掩耳盗铃。
  他知道,或许今天的这一切对丛一来说太过残忍,他也不想用这种激烈的方式的。
  但,没办法,责任和使命在身上,连他自己都进退两难。他周全不了所有人,只能周全文家。
  “谁要和你订婚了?你哪来的自信,这么把自己当回事?”丛一气疯了,却因为今夜被人戳了痛处全然失去以往的镇定,有些底气不足,又过于激动而甚至有些胡言乱语,化着精致妆容的那双凤眼通红,泪痕纷飞,她狠狠地推搡,企图挣脱文时以的束缚。
  “文时以,你给我听好了,我丛一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就算出门马上被车撞死,投湖跳海都不会嫁给你,你听懂了没有!”丛一发了疯一样挣扎和怒骂。
  “你不看不听就代表没发生吗?你还打算闭目塞听到什么时候?丛一,别人已经往前走了,只有你还止步不前,自我感动,自我欺骗,有意思吗?”
  一连串的发问,每一问都不客气。
  四目相对,男人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没有笑意,没有委婉,直白又强势。
  丛一被这样的眸光些许威慑,剧烈的心痛又开始搅动。就像是疮口难看,讳疾忌医的旧伤疤,被人强制扯下了遮羞布,她惶然无措没反应过来。
  街灯亮着,行人罕至。
  两人就这样僵持在伦敦深夜的街头,漫天寒风暴雪,凄美凛冽。
  她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文时以说得没错。
  所有人都往前走了,整整三年多过去了,只有她还留在原地,热烈缅怀。
  巴掌大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种微妙的痛苦神色,她微微张开嘴巴,想要呼吸,却呛入了几口冷空气,直入肺腑。像是某种连锁反应,她一下子没承受住。
  没眨眼,更大的两个泪珠掉了出来,连成线,抽泣着,在失控的边缘跑脱,跌入深渊。
  当街崩溃,只需要这一秒。
  “文时以,你就是个疯子,为什么带我看这些,我恨你!”她固执重复着,话的尾音从极度愤怒转为委屈,明显底气不足,没有了力气。
  文时以本不为所动,只是那两滴泪砸下来的瞬间,他意料之外的有些失措,不自知地微微皱了下眉心。
  片刻后,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摘下了自己的围巾,给丢了威风茫然在雪中哭泣的女人仔细戴上,敛了敛神色。
  “既然看清楚了,也明白了,回去和我结婚吧。”
  第4章 饮泣 心碎而逃的人会在街角遇见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至外面的风雪快要将她完全吞噬前,文时以带着她上了车。
  他跟着坐在她身侧,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满脸泪痕吹干,皮肤微微疼痛,丛一那样茫然地坐着,心上破碎的疼痛逐渐麻木。她根本无法思考文时以将要带她去哪,要做什么。
  黑色宾利停靠在圣詹姆斯康莱德酒店的大门口,乔湛受文时以吩咐,已提前打点好了一切。
  丛一只跟着文时以在管家的带领下上楼,没一会儿丰盛的晚餐就送到了房间。显然,这都是文时以早就备好的手笔。
  今天发生的一切,哦不,是从他来港岛之后发生的一切。
  上门拜访,给丛敏兴和殷媛瑷吃下定心丸,开着以她生日为号码的两地车牌同她飙车吸引她注意,然后用解除婚约为饵顺理成章地带她飞来伦敦,亲眼所见vinay和他的新女友一起共进晚餐,浓情蜜意。
  所有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内,都是他提前做好的万全准备。
  而她早就在不自知中,堕入了他规划好的轨迹。
  牛油果凯撒沙拉撒着培根碎,看着味道就不会差,鱼子酱橘渍扇贝散发着淡香,色泽漂亮,火候掌握得刚刚好。
  面对着这一桌子精致菜肴,丛一没有半点食欲。
  “吃饭吧,一会儿管家会让中厨那边送一晚热姜汤上来,记得洗个热水澡,不要着凉。我在隔壁房间,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文时以没有坐下,只是缓慢地摘掉了皮质黑色手套,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交代好一切。
  丛一看也没看他,兀自站在原地,“你以为用这样的方法,我就会答应嫁给你?我告诉你,你做梦。”
  就算vinay有了新欢又怎样,就算一辈子都不嫁,没有男人又怎样,她不在乎。
  以丛家的财力,够她十辈子纸醉金迷,吃穿不愁。糜烂娇纵地活一次,孤不孤独根本不重要,外界怎么评价她,议论她,她也不在乎。
  她丛一的事,几时轮得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破烂文章评判定义了。
  反正,她的心,早就在和vinay分开的那个夏天就已经死了。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思考任何事,也不适合做决定。”文时以完全不为所动,情绪毫无波动,冷漠得要命。
  他才不信什么情比金坚,在他眼里所有的事都是利益和价值的勾连体,如果谈不成,那就是好处还不够诱人,条件还需要加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