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洄像是掉进了冰窖,需要贴着东西才能站稳身体。
“那天只有你和林濯月在吃巧克力。”徐嘉元说,“不会是你,你已经十三岁,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是林濯月!是她换走了岳母的药!岳父说他年纪还小,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当时岳母已经病重,揭发这件事对谁都没有好处,况且,因为看病,欠了林殊怡一百多万,除此之外,亲戚那里也欠满了债。”
章洄艰难地低下头,捏了捏眉心,声音嘶哑道:“肯定是弄错了。”
“弄不弄错都好,你姐姐本来已经放下了,结果一年后,岳父和林殊怡再婚,你姐怎么能不崩溃!”徐嘉元呼吸疲重道,“这次不管是不是林濯月推她,她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章洄背过身,掌心拍在车窗上,刺耳的警鸣声响起,世界嘈杂喧嚣,噪音盘旋在他耳际,心脏像是掀起了共鸣,剧烈地跳动,令他透不过气,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忽然间,他转回身,再次擒住了徐嘉元的衣领,目眦欲裂道:“你们根本不确定是谁把药换走,你们冤枉他!”
徐嘉元摊手:“章洄,事已至此,别再自欺欺人了,当时的情况,林殊怡是恩人,谁会把恩人九岁的孩子送进警察局?”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章洄流着眼泪说,“你们想要的不是真相,是一个仇恨的目标,让你们宣泄怨气。”
他转身上车,砰地摔上门,车速猛进,轮胎滋啦几声,扬长而去。
*
漫长的黄昏之后,夜色悄然而至,今夜无月,霓虹灯照亮城市,车水马龙的高架桥像流星扫尾,俗世繁华覆盖了整片大地。
林濯月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屏幕上的红点停止了移动。
这一天来临之际,林濯月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电话铃声响起,林濯月接起电话。
“少爷,章先生来了家里,想要调取室内监控。”管家压着声音说,“我告诉他室内没有监控,不过他似乎不太相信,章先生认为走廊里书房前一定安装了微型摄像头。”
“把监控给他看。”林濯月说,“他想要什么,都给他。”
“明白了。”
林濯月犹然看着那片夜,背影显得落寞萧索,与漆夜融为一体。
*
管家把章洄带去小房间,局促地说:“章先生,这件事情希望您可以保密。”
章洄拧着眉:“为什么要把摄像头藏起来?”
管家眼神飘移,将掌心的记忆卡递出去,视线转向书桌上的电脑,“您可以查看监控,但请不要把室内安装监控的事情说出去,我可以向您保证,摄像头只安装在客厅、楼梯口、书房门前。”
章洄不太明白其中用意,他在电脑前坐下,把记忆卡塞进卡槽,将时间调整到事发的那一日。
然而他很快发现,五月六日,那一整天的视频都被人删除了。
管家惊骇道:“不是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他已经快七十岁了,原先在林老爷子身边工作,老爷子过世后被林殊怡接到别墅,他并不懂科技,也不承担多少工作,大多数时候都歇着。
章洄与他熟稔,知道他没有撒谎。
“还有谁知道安装了监控?”章洄问。
“夫人和少爷,或许还有先生。”管家诚恳地说,“夫人出差去了国外,没有那么快回来。”
“那就是我爸。”章洄捂着眼睛,惊疑不定,像是喃喃自语,“为什么他要删掉视频,所以,姐姐肯定不是脚滑,有人推了她。”
“时候不早了,章先生,我让人给您做点吃的。”管家说。
章洄完全注意不到他在说什么,他在心中思考,或许可以恢复那一天的记录,可如果是章启文删除了记录,也许可以在他电脑里找到副本。
章洄沉浸在思绪中,他重新点开视频,往前翻了几日,将画面定格在林濯月脸上。
那张漂亮的脸上似乎很少有笑容,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章启文的话也很少,往往都是林殊怡在说话。
画面里的场景,和章洄想象中的父慈子孝相去甚远,仿佛也并不是那么快乐。
第34章 真相
管家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章洄飞快拔了记忆卡,窜门而出,从后楼梯奔向二楼。
林家这栋别墅有四层,再带一个阁楼,去二楼有两条楼梯,除了章蔚筝摔下来的那条主楼梯,一楼佣人房旁边还有一条楼梯,章启文的书房在二楼。
章洄直奔书房,想在章启文回家之前查看他的电脑,手按上门把才发现上了锁。
负责打扫的陈嫂恰好走过来,见章洄立在书房前,惊讶道:“章先生,您在干什么?”
“我爸让我替他拿一份文件。”章洄压了一下门把,“忘记给我钥匙了。”
“那我给您打开吧。”陈嫂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眯着眼睛挑出一把,章洄侧身让她过来。
陈嫂一边开门,一边问道:“章小姐身体还好吗?”
“还好送医院及时。”章洄心情沉重,“对了,陈嫂,那天我姐姐摔下楼的时候,还有谁在二楼?”
陈嫂苦着脸说:“咱们这别墅不小,那天人也不少,哪能都看得过来,章小姐摔跤,屋子里都乱成一团了。”
陈嫂帮他把灯打开,然后便忙自己的去。
章洄走去电脑前,设定了开机密码,这对他并非难事,他把手机连接到电脑上,破解了密码,登录进去之后检索视频文件。
十分钟后,软件跳出提示,有一个文件需要密码。
章洄好奇地打开了那个文件,鼠标点进去的那一刹那,走廊上传来急速的奔跑声,章启文冲进书房,厉声高喝:“你在干什么?!”
章洄没有抬头,争分夺秒按下了鼠标。
令人意外的是,文件夹里面并没有监控视频,而是两个未命名的pdf文件。
章启文奋力冲了上来,把所有的礼貌与体面抛诸脑后,直接从桌子的另一头跳上来,甚至想搬起台式电脑,直接将它砸了。
章洄抬手推搡他,父子俩扭打在一起,鼠标掉在地上,章洄转而拿起键盘,千钧一发之际打开了文件。
屏幕里赫然跳出两份扫描件。
借款合同和结婚协议。
章启文动作定住了,身体失了重心,撞击在扶手椅上,又摔去了地毯上。
章洄的视线快速在两份协议上扫过,他头疼欲裂,难以置信地问:“你和、你和林阿姨是假结婚?”
管家和陈嫂跑到了门口,见一地狼藉,章启文摔倒在地,而章洄脸上也被挠出了红印子,众人惊骇,管家问:“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医生?”
章启文一言不发,跌撞着撑地站起,佝偻着背走去门口,默默关上了房门,将围观的视线隔绝在外。
章洄捂着眼睛讽刺地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章启文无动于衷,沉闷地坐进了椅子里。
“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章洄声嘶力竭地怒吼,“药瓶里的巧克力是怎么回事!”
章启文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厚重的眼帘虚弱地抬起,他的眼窝很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你妈自己把药倒进了水池,阿月看见了,给了她一把巧克力豆,她就、她就放在了药瓶里。”章启文哽声道,“事情就是这样,可是你姐不信。”
“我妈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把药倒了!”章洄四肢无力,踹了一脚掉在地上的鼠标,也坐到沙发里去。
“生病的人情绪不稳定,就是这样的。”章启文像是破罐子破摔,视线却不看章洄,“阿月有前科,所以你姐姐不信他。”
“你又胡说什么!”章洄抄起茶几上烟灰缸,朝着玻璃书柜砸了过去,镜面炸开,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章启文无语凝噎,他捂着胸口直喘气,良久才说:“谢群酗酒,阿月曾经在他的酒里面放过药,他把药箱里的胶囊全部拆开,粉末放进酒里,谢群被及时送去医院洗胃才抢回一条命。”
章启文见章洄情绪激动,又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没有监控?因为阿月曾经把保姆推下楼梯,那姑娘全身多处骨折,在床上躺了半年,警察来之前,林殊怡把监控都销毁了,那时候阿月只有六岁。”
章洄眼眶赤红,“我知道她是谁,林殊怡一年有三百天出差,谢群酗酒,阿月在家里经常饿肚子,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受苦的孩子多的去了,可谁会像林濯月这样。”章启文叹气道,“那件事之后,林殊怡知道自己忽视了阿月,她立刻和谢群离了婚,重心放回了家庭,哪知一年后,阿月被绑架,间接还死了个人,林殊怡想把这些过去都抹平,我和她几十年的老同学,她知道你妈妈活不久了,提出等她过世后,让我来扮演阿月的父亲,她想给阿月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好的父亲。”
“有病。”章洄用双手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