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霜雪 第27节
今晚,轮到云梨值夜,鉴于今夜情况特殊,她没有去外间小塌上值夜,而是候在了正房外。
束莲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提议道:“云梨姐姐,要不今晚我替你值夜吧?”
她一直以为,世子其实更喜欢云梨,可没想到,世子竟选了燃犀做通房。这对云梨太残忍了!
云梨摇摇头:“不必了,你去吩咐厨房,多备些热水。”
束莲实在佩服她,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生气不伤心也就罢了,竟还能如此平静地留下来值夜?
束莲离开后,云梨以内力封住耳孔,默念秋霜决心决,暗自修炼内力。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离开王府去寻找真凶,她每多增长一分内力,报仇雪恨的几率就越大。
直到刺耳的铜铃声响,她才暂停修炼,让小丫鬟去厨房叫热水。
自己则抬步走进房间,只见燃犀拢着衣裳低着头匆匆跑了出去,房中明显有几分靡.乱气味。
见世子穿着松垮的寝衣下了床,她面色如常,让他先去浴室沐浴,自己则开了窗通风,换了新被褥,又从衣柜里取了套干净寝衣抱进浴室。
卫辞靠坐在浴桶里,刚才他本想宠幸燃犀,好让母妃打消疑心,可燃犀即便宽衣解裳百般取悦,他也无半分欲.望。
全然不像昨夜梦里……
后来他干脆让燃犀独自模仿春.宫图,可他在旁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无趣,也不知这世间男子为何都沉迷于这种无聊的床榻之事。
听到云梨的脚步声走进来,他忙转过身,趴在浴桶边缘,抬头问她:“云梨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选你做通房吗?”
云梨正准备拿澡豆伺候他沐浴,听到这句话,她手下一顿,瞥了他一眼,问:“为何?”
“因为,我想等成婚后,再娶你做侧妃。”卫辞笑着说。
自打在扬州见识过郑府的夜宴后,他便不想让云梨和‘通房’这两个字沾边儿。
即便今日母妃不是试探他,他也不会选云梨做通房。
他知道,母妃这几年一直在寻一样宝物,他已经命人暗中去寻了,等寻到那件宝物,便可以同母妃摊牌,让她同意他娶云梨做侧妃。
云梨心头大震,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是何时对她起的这种心思?
她仔细看了他一眼,他眉眼含笑,眼神澄澈如洗,仿佛没有沾染过一丝情.欲。
他对她说出这句话,竟像是在向她邀功?
回想到之前在洛京,他问她心里是否有他,还有三皇子,说她对世子情根深种。
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世子以为她喜欢他,才会想娶她做侧妃?
不、不止如此,世子当时害羞地对她说,他心里也会一直念着她。
她以为他是依赖她,以为他说的一直是指去扬州期间。
可如果,他那句话,是在向她示爱,他说的一直,是指的一辈子呢?
云梨一颗心直往下沉,无论他对她是依赖,还是真的有男女之情,他既说了要娶她做侧妃,就说明,他是认真的。
而他一旦认真起来,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见他满目期盼地望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回复,她默了下,说:“水有些凉,奴婢再去提些热水来。”
卫辞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屏风后,心想:她定是害羞了。
云梨一路往小厨房方向去,经过西厢房时,听见房中传出低低的呜咽声。
燃犀今日被抬作通房,便住进了西厢房。她为何会哭?还哭得这般伤心?
难道是初为人妇,心有不安?
云梨没有多作停留,去厨房提了桶热水回浴室,伺候完世子沐浴,犹豫了下,还是多嘴提了句:“世子既收了燃犀做通房,日后便要善待她。”
他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翌日一早,燃犀喝完避子汤,便得了世子的吩咐,让她搬到西跨院去,还把束梅和两个小丫鬟拨给了她。
束梅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恭喜她:“燃犀姐,世子不但多拨了个丫鬟伺候你,还让你搬到只有侍妾能住的跨院住,可见世子是真心宠爱你呢!”
燃犀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下,什么真心宠爱,不过是嫌她住在西厢房碍眼,才把她赶到西跨院去。
云梨得了消息,只当是世子听劝,没有多想。
过了两日,束梅突然神情焦急地来找她,说是燃犀生病了,让她去瞧瞧。
云梨去到西跨院,见到躺在床上的燃犀时,不免有些吃惊,才两日不见,她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不但脸色极为苍白,气色也灰败不已,乍一看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束梅。
“搬来跨院的头一天,燃犀姐就病了,本以为是着了凉,去外头抓了药回来煎了吃,没想到才喝了两日,就病得起不来床了。”束梅一脸惊慌。
“既生了病,为何不请府医?”云梨质问。
“我想过要请的,是、是燃犀姐死活不让我去请,我实在没办法,才找云梨姐姐你过来瞧瞧。”束梅哭着辩解。
云梨有些不解,燃犀既已是世子通房,便有资格请府医,她为何宁愿病成这样都不愿意请?
难道是怕被王妃知道她染了疾,会被挪到庄子上去?
“你拿我的牌子,去外面请个大夫进来。”
将随身对牌交给束梅,才输了些内力到燃犀体内。
燃犀悠悠醒转,看到她,非但没有露出以往的敌意,而是一脸的了无生志。
难怪不愿意请府医,原来是她自己没了生志。
“发生何事了?”云梨问。
燃犀呆呆地躺在床上不说话,云梨正要再输些内力给她,她却突地开口了:“你知道那天晚上世子让我做了什么吗?”
云梨蹙了蹙眉,她对她和世子那晚做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燃犀自嘲一笑:“我本来跟着嬷嬷学了好些房中之术,想要好好取悦他。可我怎么取悦他,他都无动于衷。后来,他扔给我一本春.宫图,让我、让我照着春.宫图自、自.渎!”
云梨听了一惊,那晚她虽以内力封闭耳孔,但隐约也听到了些燃犀的吟.叫声,没想到竟是世子让她自.渎?
“那世子?”她问。
“他从头到尾,眼里一丝情.欲也无,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本春.宫图,不,连春.宫图都不如!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连春.宫图都不如的物件!哈哈哈,哈哈哈……”
燃犀边笑边流泪,渐露癫狂之意。
云梨正想着该怎么安抚她,她突地止住笑,语气极度惊恐道:“怪物,他就是个怪物……”
见她心神不稳,她连忙点了她的穴让她昏睡过去。
等大夫过来,把了脉开了药,她仔细叮嘱了束梅几句,才从西跨院出来,心里的震惊却仍未平复。
其实,她早就知道,世子缺乏同理心,一般人在他眼里,和寻常物件没什么区别,只分价值高低,或是有趣无趣。
当年她初进瑞雪轩时,他看她的眼神,和他床上那个老虎布偶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么多年相伴下来,又屡经生死,他待她才与旁人不同。
只是,她没想到,他在男女之事上,竟也是如此!
青楼妓馆里也有嫖.客让女子自.渎,但多是为了催情助兴,他竟全程没有情.欲波动。
他若不喜欢燃犀,也不需要她侍寝,大可不收她做通房,为何要如此羞辱她,害得她大受刺激没了生志!
明明她已经教导了他这么多年,他也处处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了,为何还会如此?
难道,真如燃犀所说,他是个怪物?
不,一定是功法的缘故。
她当即去了藏经阁,找到了几个从前修炼寒冰阑雪功的人的相关记载,只说性情会冷淡些,没有一条提到会绝情禁欲的。
她又找到天雷拓脉的相关记载,上面也只提到有人经脉受损导致脾气暴躁甚至变成疯子的。
既不是因为寒冰阑雪功,也不是因为天雷拓脉,她在世子身边这些年,他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和刺激。
难道是在七岁前遭遇过什么刺激?
可王爷王妃十分恩爱,对世子虽严苛却也还算宠爱,府里又妻妾和睦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世子在七岁前能遭遇什么刺激?
还是说,世子天生就是个怪物?
想到这儿,她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世上或许有人天生就是怪物。但她不相信,世子生来就是怪物。
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第二十八章 卷梨云
卫辞今日带着两壶好酒去前院见田老, 一是为前两日的事表达谢意,二是有两个问题想要向田老讨教。
从前院回来,就见云梨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难道是田老又捉弄他在他脸上画了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脸, 问她:“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卫辞一时有些心虚,定是他做的什么事被她发现了, 惹她生气了。
是他刚才陪田老多喝了杯酒身上沾了酒气, 还是燃犀背着他对她说了什么, 亦或是她知道他那晚是因为撞见她沐浴才……
想到那晚的梦, 他愈发心虚,她性子清冷,若是知道他梦见她做出梦里种种媚举, 不知会有多恼!
他眨眨眼睛, 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决定无论她怎么问,都不承认。
反正梦里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云梨见他露出‘天真无辜’的眼神, 便知他心虚了。
从小到大,只要他做了错事, 就会露出这种眼神, 让她不忍责备他。
今日, 她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燃犀生病了。”她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