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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第145章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九月十三日。
  太阳的阳光没有烈日的那般刺眼,高高垂在仿佛无边无际的苍穹。飞鸟从玫瑰花丛中乍起又飞落,在空中溅起两三点绿叶的新泥。绚烂的彩光灯高闪着,在长长的、铺着洁白地毯的走道尽头交汇,轻轻覆盖在那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上。
  陆桥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傅义身上。
  他身边这个在别人眼里永远都那么不可一世、骄傲又可爱的傅义,此刻穿着剪裁极尽完美的白色礼服,被身旁的白蔷薇温柔地包裹着,显出一种平日罕见的、令人屏息的柔和。
  只有他垂在腿边的手还有一丝异样,正不安地扣弄着指甲。
  陆桥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
  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掌心稳稳覆上傅义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他微微用力,将傅义整只手都包裹进自己的掌中,拇指带着安抚的意味。
  “紧张吗?”陆桥的声音压得很低,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笑容里突然生起了一抹坏意,“陆太太?”
  闻声傅义立刻一记眼神刀杀过去,威胁:“你说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唯恐当着众目睽睽之下陆桥做出什么轻薄的举动。
  但这点儿小心思昭然若揭。
  陆桥十分了然地又笑起来,换了种说法:“我是傅太太。可以了吧?”
  语气跟哄小孩儿差不多,就好像单纯为了哄炸毛小孩的大人。傅义心头吃瘪,一股无名火,抬脚往陆桥的皮鞋上猛得就是一踩。
  “嘶——”陆桥吃痛,皱眉。
  傅义非常邪恶又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紧接着,底下的李斯忽然高声喊:“所以快开始好吗?新郎新娘?!”
  应声是一片欢呼。尤其是旁边坐的全都是山南水北的一号人,一听见李斯一嗓子嗷嗷,立刻也都甩开膀子甩着衣服欢腾起来。张姐把手放在嘴边,脸上的痕迹明显是已经醉了,大喊:“快点啊!好让我们祝你俩永远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啊!”
  傅义一向不是个煽情的人,陆桥本以为傅义会不高兴。
  但没想到,傅义只淡淡地望过去,嘴角勾着笑:“谢谢。会的。”
  刚一说完,底下那边立刻就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嗷:“噫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众人循着目光望过去,看见佟欣蹭一下就从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里站起来,抹着眼泪就愤然离席。背影要多没落有多没落。
  旁边孔工有点看不明白:“怎么了这是?”手里的花生米都震惊得没往嘴里头搁。
  张姐连忙笑着说:“哥出嫁,弟弟难受了呗。”
  李斯谈过脑袋来:“出嫁这个词你用得就很妙。等等,这什么这是?”接着,从一堆歪七扭八的酒瓶子里面找出来个特别满的红包,里面的红钞票厚得比一根手指还宽,“他这是不打算回来了这是?”
  张姐耸耸肩:“管他呢。心意到了就行。”
  李斯点头,接着冲傅义问:“傅哥,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
  闻声,傅义忽然咬上了下唇。目光直直地望向会场的入口,一簇簇怒放的白蔷薇在太阳底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但尽头依旧空荡荡。
  陆桥在他身边,温声问:“在担心巴图吗?”
  傅义沉默了几秒,旋即望向陆桥:“请帖已经送去了。你说他会来吗?”
  “我明白你的担心。”说着,陆桥.
  向下牵起傅义的手,有力地握了下,“不要害怕,我们一起等。”
  傅义抬头望着陆桥的侧脸,锋利地下颚线像是刻刀一笔滑落。陆桥那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傅义忽然就沉了心。
  正想着,忽然,一阵突兀的骚动像冷水滴入滚油。低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嗡然升起。
  “那是……陆舟?他居然来了?”
  “看那脸色……是来砸场子的吧?”
  “快看!他冲着陆先生去了!”
  “那种眼神?我真也就在报纸的犯罪板块见过。”
  目光被粗暴地撕开。
  所有人都投向入口处那片浓重的阴影。陆舟站在那里,一身深灰手工西装,整齐得不像是人更像是尊死了的、没有血色的雕塑。光线吝啬地勾勒着他冷硬的消瘦脸庞,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鹰隼般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钉在凌骁身上。没有温度,没有祝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审视。
  陆桥抬眼迎上兄长的视线,眼底最后一丝温情瞬间湮灭,只剩下熟悉的针锋相对。十年的冰河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空气凝滞成冰。
  凌承烨的目光在凌骁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审视的、冰冷的意味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然后,他缓缓按动下轮椅上的按钮,在陆桥的面前立定。
  傅义本能地跨出一步,挡在陆桥的身侧,睥睨着:“有何指教?”
  陆舟斜视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那只骨节分明、习惯于掌控一切的手掌中,躺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的小盒子,没有任何装饰,古朴得像一块墓碑。
  陆桥的视线落在那盒子上,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他认得。
  “祖父的怀表。”陆舟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语调平得几乎就像是个已经被提前设置好的程序,“一百三十七年。”
  没有贺礼,没有祝福。只有冰冷的交付。
  陆桥没有立刻去接。他看着自己的兄长,试图从那深潭般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属于血缘的痕迹。
  但陆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苍白得面如薄纸的脸上满是治疗的痕迹。
  默了两息,陆桥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缓缓伸出手,从陆舟的掌心里取走了那个丝绒盒子。分量压在他的掌心,重如千金。
  就在陆桥的手指即将完全离开陆舟掌心的刹那,兄长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敢摔碎的话,就宰了你。”依旧是赤裸裸的威胁。仿佛这沉重的传承,只是一次冰冷的责任交割,带着诅咒。
  陆桥握着丝绒盒子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迎向陆舟冰冷的视线。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向眼前这个控制了他十年的哥哥抗辩。
  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激烈地碰撞交锋,无形的硝烟弥漫。
  就在这死寂几乎崩坏了空气时——
  “嗤!”一声清晰得刺耳的嗤笑,像一把小刀。
  巴图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来到,他将那根缠满了绷带的长拐杖放在一边,坐在最前面的一角,故意拖长了调子:“我说大堂哥,你这贺礼送的,够别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战刚回来呢。”说着,他促狭地朝凌骁挤挤眼,“桥啊,那拿稳了,堂哥这心意,可真是沉甸甸的。”
  这带着明显挑衅的插科打诨,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
  看见他的身影,傅义眼底升起一抹难以遏制的激动:“巴图。”嘴唇几乎用抖的。
  巴图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
  “过去的那一切,又不是你的错。我不能毁了你。”他朴素的双眼里好像噙满了眼泪,兔唇轻声说着:“哥哥的婚礼,我这个当弟弟的,怎么能不来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傅义。
  眼前四个人非常复杂的情感就好像是添错了调料的油瓶。某个不怎么称职的厨子胡乱一顿操作,全五味杂陈地扔进了锅里。
  陆舟对巴图的插嘴很不满意,皱着眉看向他,问陆桥:“那个丑八怪,谁?”
  一听,旁边的阳阳星星立刻小鸡啄米起来:“谁丑八怪!你才丑八怪!你最丑!你还坐轮椅,脸白白的,你才是丑八怪!”
  两个小孩叽叽喳喳的,陆舟明显被聒噪得烦躁,骂骂咧咧:“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但这两个小孩的战斗力非常不一般。
  没什么词汇量,但胜在声音非常大:“你先骂人的!你才没教养!你最没教养!你又丑又没教养!”
  他陆舟从来就没被人这么骂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怒之下把手底下的轮椅一拍,但没想到突然碰到了手底下哪个按钮,刚骂出一个:“你——”忽然,身子底下的轮椅唰一下就以高速前进的火车进入中国,直挺挺地冲着泳池奔去。
  傅义一顿惊慌,高喊着:“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啊!”
  一听声儿,一堆人立刻手忙脚乱地去拦陆舟的轮椅。有拉轮椅后轮子的,有去拉车把的,最后连巴图都一瘸一拐地凑进去,看人缝里探出去了个拐杖。
  最后陆舟在落入水池中的最后一瞬被人拉住,然后他本就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最后瞥了眼陆桥,独自转身就离开了。
  以前在他身边的护工也不在了。
  所以陆舟就一个人按着手底下的那只小按钮,碾过细碎的草叶,朝着庄园入口的方向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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