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华水北老师。这块勋章在最高处,对您来说,是否有特别的意义呢?”导演问。
檀木拐杖“铿”一声杵在地上。
华水北缓缓转身,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不是要拍我的纪录片吗?来之前明明做足了准备,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地问我?”
导演被问得尴尬顿住。
镜头之外的陆桥也同样咂舌。
他看向傅义的背影。其实说实话……他有点理解傅义这糟糕的脾气性格,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纪录片中导演干笑两声:“虽然听说这是您第一块荣誉勋章,但没有什么记录资料。所以想来问问您,为什么这块勋章对老师您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华水北紧抿着唇,不再饱满的眼皮瞥了一眼墙上。
沉默了片刻,她最终沙哑地吐出几个字:“那边是双人舞的奖。放的高是因为那是双人舞最高的奖项。”
导演追问:“是跟傅义合作的那次吗?”
“是。”
导演追问:“我们都知道,傅义先生,是您这一辈子唯一认下的弟子。请问华水北老师,怎么看待傅义先生如今在国际上的表现呢?”
华水北双眼锥子一样瞪着导演,质问:“你到底是纪录片导演,还是花边新闻记者?”
导演又是一阵沉默。
华水北不理他,“哐哐”的紫檀杆敲击地面的声音又响起,她又一瘸一拐地向里走:“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他断绝一切关系。还没听懂吗?他就是个人渣中的人渣,垃圾,蛀虫,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忘恩负义,就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我没给他取错名。你不要再问了,他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一顿劈头盖脸的问候下来,导演手脚尴尬得没地方放。赶紧对着镜头招呼,跟上小老太太的脚步。
整个影视厅里全是回荡着紫檀拐杖的“叩叩”声。
陆桥略微有些惊讶。
华水北她刚才说,傅义的名字是她给取的。什么意思?“傅义”其实不是他的真名吗?还是说因为华水北和傅义父母关系很好,所以在他出生的时候取了名?但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什么同意给孩子取“忘恩负义”的意思呢……?
正想着,忽然。
“你偷窥也要有个限度。”
陆桥的思路被声音打断,他转头望过去,傅义正十分不满地转头望着他,紧皱着眉头。陆桥有点错愕。
因为傅义和华水北的表情实在太像,连皱眉时下抿的嘴角都一模一样。
“抱歉。”陆桥走上前,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傅义旁边的座位。
傅义不高兴:“谁允许你坐下来的?”
“那再次抱歉。”说着,陆桥把傅义扶手上的桌板打开,将提拉米苏的盘子放上,把勺柄递给他,“尝尝吗?”
傅义不接:“不是说哈根达斯吗?”
陆桥往前递了递:“那再再次抱歉。”又重复,“扔了可惜了。尝尝吗?”
傅义犹豫两下,最后还是闷闷不乐地抢过了叉子,当他挖了一口塞进嘴里,紧皱的小眉头忽然就像是泡发了的海绵宝宝球舒展开来:“从哪儿买的?”
“自己做的。”
傅义惊讶:“你还有这本事。”说着,又低头挖一大勺。
紧接着,陆桥低眉一瞥,银六芒星勋章正放在他的腿上,金属片上倒是安然无恙,只是那绶带上丝线被勾开,像是被指甲划的,一道又一道。
“有什么心事吗?”
傅义嘲弄一笑:“你一个小助理,管的未免有点太宽。”
陆桥轻声:“那你是承认有心事了。”
傅义一顿,摇着叉子笑笑:“你能明白什么?”
陆桥从他的眼里完全读出傅义的不屑一顾。
但陆桥毫不生气,默了两息,而后望着他的眼睛,问:“好吃吗?”
傅义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好吃吗?蛋糕。”
傅义更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留下了个评价:“一般。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甜品店比,你勉强比他们合格。”
紧接着,陆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傅义:“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
傅义接过,按了下嘴角,挑眉:“所以?”
陆桥很认真地看着他,诚恳答:“我不知道很多事,但我知道你喜欢甜到腻的,所以特地在打奶油的时候放了足量的糖。你说甜品店做的一般,就是因为这个。为了好卖,他们永远不会在蛋糕里放到你满意的糖。”
闻声,傅义眼底忽然跳了一下。
紧接着他低下眉眼,像是在躲避陆桥:“你父母得多高兴,你长了张这么能说的好嘴。以前就是用这张嘴,骗的金主在你身上砸钱的吗?”
陆桥没有接话,两人之间的沉默里,是华水北纪录片旁白的声音。
良久,傅义手里捏着钢叉,在沾有奶油的盘子里转动:“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
傅义抬头,脸上有种孩子般的无助和纯良,问: “如果坏人生了病,快死了的那种,你说,应该管她吗?”
大屏幕上,镜头对准了抽屉里一堆吃完了的药板。药盒的名字叫格列卫。一种白血病保命的药。
第41章 欲望比较强。所以怎么了?
高璟文站在中心商业区的街道,手机举在耳边,四处张望:“喂?郑儿,在哪儿呢?我怎么到处都没见得你人啊?”
电话那头神秘兮兮:“文哥你往后看。”
闻声,高璟文听话转身,余光刚刚瞥见几个人影,紧接着忽然一下,一个漆黑黑的麻袋就实落地套上来,高璟文本能地骂:“操!谁?!”
接下来十几只手对着他就浑身上下地摸起来,哪儿是要害专门往哪儿摸,把高璟文挠得像是条锅里煮熟了的红虾。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差点把手机撇地上才挣扎开,骂骂咧咧地把头上麻袋扔下去,一抬头,入眼八九个熟悉的笑脸。他怎么也没想到前几天保时捷兄弟群里的几张脸,突然唰那么一下柱子似的在自己眼前立着。
紧接着,刚才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咧嘴笑起来,举起拳头往正对面的精瘦男子胸上就是一拳:“行啊你郑儿!电话里不是说你来办事儿吗?敢骗我是吧?”
郑儿吃痛:“错错错,文哥!这不是给你个惊喜吗?哥们几个特地请了年假,来这地方看看你。”
高璟文高兴地把麻袋往他头上一套,搂着肩膀一勒:“走!这会儿家里阿姨应该做好饭了,哥请你们几个吃地道的。”
瘦猴一样的郑儿在他怀里,就像两捆木头被他胳膊夹着,勉强露出了个脑袋:“咋还请上阿姨了?不是说在异国他乡,是来历练的吗文哥?”
高璟文笑嘻嘻,得意:“家里老子看不惯我租的房子,给我换了个三百平的复式。怎么了?还不允许老子疼儿子了?”
瘦猴郑儿没话说,比了个拇指:“咱爹还缺儿子不?”
高璟文大笑着在他脑袋上乱抓了两下:“走。你叫我声爹我请你吃好的!”
忽然,郑儿脑袋往后一缩,从他胳膊里退出来:“你等一下文哥。”
高璟文愣了下:“怎么?”
郑儿脸上有点不好意思:“还有阿岩。说好了在这儿集合,等下阿岩。”
“阿岩也来了啊?”
还没等郑儿说话,旁边一个男人立刻嬉皮笑脸凑上脑袋:“是。文哥,你不知道,现在这小子遇到贵人,混得可发达了。我们能来这儿,也都是他给我们出的钱,都快成大哥——唔唔?”
郑儿立马捂住了他的嘴,训斥:“乱说什么呢?”一抬头,对高璟文,赔笑,“他刚才电话说一会儿就到了,咱等等呗,文哥?”
高璟文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看着他:“原来不是特地找我来的啊。”
郑儿立马:“哪儿的话。就是巧了,阿岩他这几天刚好也在半岛上,他——”忽然,一声发动机的低响,远处一辆极其骚气的红色跑车呜鸣着驶来,郑儿一看,两眼一亮,连忙招手,“他来了!阿岩来了!”
高璟文望过去,才突然发现那不是一辆车。除了为首的法拉利,后面还跟着俩,一辆迈凯轮一辆zenvo,全是骚气吸睛的大红,在太阳底下的路上明晃晃地浪着,没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注目礼。
最后法拉利停在高璟文面前,驾驶座的男人墨镜推到头顶,笑着打招呼:“文哥。”
高璟文冲点了下下巴:“车不错。发了。”
阿岩转头笑了下,拍拍方向盘:“文哥,上来坐会儿?”
没等他开口,旁边的郑儿一队人立马鸡哇狼嚎地蹿上来,争着打着选了辆自己满意的一屁股上去,然后整齐划一地扬起了手,高呼:“走啊阿岩!”
阿岩一踩油门,高应着:“好了兄弟们。专门带哥几个溜溜。”
旋即嗡一声低鸣,发动机顺滑地带着一群嗷嗷乱窜的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