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92节
那是桓玄在永安的赌约中接受了楚王的封号,成为了晋朝距离帝位只差一步的权臣。
是司马德文这位皇帝试图说服自己,有太后居中斡旋,他还能保住司马氏的富贵,再图谋将权力重新抢夺回来。可更多的时候,他沉浸在建康的歌舞之中,被一声声的陛下冲昏了头脑。
是……
……
是天幕之下战火炽烈,几乎烧穿了夜幕。
而天幕之上烈火烹油,正是那个时空下最后的宁静与“繁荣”。
……
刘勃勃在杀戮中过热的头脑,在一瞬间就被一盆冷水泼醒了。
就好像他终于意识到,在他这位肆意妄为的将领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通往洛阳的绳索。
他一把按住了手中的刀,高声号令:“邺城已破,渡河,撤兵!”
这份礼物,希望魏王拓跋圭能够满意。
第62章 天幕:糊名考试应运而生
拓跋仪被俘,邺城被烧的重礼!
……
驻守在邺城北方的另外一位魏国将领王建,其实已在赶来的路上。
他在收到拓跋仪南下追击的消息时就已直觉不妙,当即带兵前来。本是想着,倘若不能劝阻拓跋仪的这次行动,也起码能够从旁策应。
却不料,拓跋仪出事得远比他想的还要更快。
擒获敌军的刘勃勃也比寻常将领更有破格的胆量。
现在,清醒过来的刘勃勃领兵退去,让循着火光追来的王建只能看到河上隐没于视线里的江舟,又哪里还能追到这一路越境的敌军。
“将军,幸亏咱们走得快,否则还真要被人包抄上来了。”士卒扯了扯自己临时换上的戎服,仍觉从流民变成军队中的一员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忍不住夸赞道。“现在可好,他只能看着咱们的背影发呆了。”
“那倒未必。”刘勃勃严肃地答道。
“啊?”士卒不明白,将军接下来要担心的是什么。
却见这毕竟还是个年轻人的小将军促狭一笑:“他不是还可以看看天幕解闷吗?”
“……”
嗯……真有道理啊。
可王建王将军——他难道会觉得这东西真能解闷吗?
在本就无力追击的郁闷中,重新出现的天幕简直像是另外一道凭空出现的绊脚石。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错过天幕上的信息,能不能如同当日拓跋圭带领他们进攻燕国时候那样,毅然堵住了耳朵无视画面,发起一场重要的战事。
他便只能站在黄河边徒然兴叹。
同样有些无心于看天幕,强打起精神来听的,正是此刻仍未从渑池撤离的秦军,尤其是那位又吐血了一次的秦王姚兴。
就在天幕重启之前不久,他已收到了从洛阳方向的急报。
一条,是由斥候告知了他洛阳各方关隘的情况。他的哨探无法知晓先前洛阳地界上是怎样的众志成城,又是以何种方式击退的敌军,但他已知道,洛阳的每一个入口都已重新把持在了应军的手中。
他若要查找机会再度扩张版图,这个机会一定不在洛阳。
函谷关易守难攻,秦军已在此地遭遇过一次重创,要想重振信心夺取此地,需要的何止是十倍百倍于关上的人力。
洛阳方面也不会再对秦兵行踪有所轻忽。
一步错,步步错!虽未落得满盘皆输,但已让他几乎断了一条臂膀。
姚绪已死,他除了厚葬叔叔、亲自祭奠之外,并无什么其他可以做的事情,连将人换回来的希望都没了……
同行的姚硕德等人虽然没因此事怪他,可姚兴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而另一条消息,是从河东方向紧急传来的。
魏王拓跋圭这家夥,先前距离洛阳战场居然只有三日的行军路程,却直到自家大将的死讯传来,才动身抵达河东。
他也并未向洛阳发起进攻,而是与永安隔江对望后,就已领兵退去。
从理智上来说,姚兴认为,拓跋圭做出的这个决定一点也没错。在洛阳已成坚城的情况下,毫无节制地将兵力投入战场,只会落得一个惨败的结果。
但……
拓跋圭这一走,洛阳就真是永安的天下了。
再看这片重新出现的天幕,姚兴又怎敢再将它当做是剧透永安弱点的利器,向它望去的目光里,都难免有几分失神。
若非秦军已因生死危机的舆论,重新恢复了战意,他此刻恐怕已经倒下去了。
姚兴揉了揉额角,向面前之人吩咐:“崇弟,将天幕说的都记下来。”
接连的打击,难免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他必须确保,在清醒的时候还能重新做一次判断。
姚崇看了一眼姚兴此刻疲累苍白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感慨,幸好天幕是在之前提到的姚苌,而不是此时。就算说的是永安的功绩,也总好过再往姚兴身上捅一刀,是吧?
……
【以洛阳之战为分水岭,或者以桓玄受封楚王为分水岭,永安在政治与军事上的主动权都壮大了不少。】
【乍看起来,桓玄与永安的相争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手握荆州虎士的桓玄还拿到了楚王名号,但细看这个时期的一条条政令,起码有三成出自永安之手。】
【不要小瞧这个三成。因为这三成是明确的政令独出,甚至没有包括另外两位被影响发出的决策。】
【这就很了不得了。】
【不错,太后摄政是有先例的,比如说西汉时期的吕雉,比如说东汉幼儿园时期的那几位,但是权臣统领朝政、世家门阀势力坐大,和太后真正掌握大权一定是矛盾的。谁是主,谁是次,这其中是有门道的。】
【例如,历经六朝,三次临朝称制的褚太后,在位期间正值大司马桓温的时代,比起前面的几位太后,更像是拉出来维系政局稳定的招牌,而不是一位能够独自推行政令的国家主宰。】
【现在桓温之子桓玄步步紧逼,以护驾平叛之功受封楚王,却让太后抓住了政令独出的权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输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永安利用那个赌约,利用君臣之间微妙的关系,发起了一场特殊的考试。】
建康城中的官员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说到考试,没人比他们更熟悉了。
就在永安因战事缘故亲赴洛阳之前,在她往京口巡查之前,不是还给他们办过一场考核吗?
彼时看到 那张白卷的时候他们是何等忐忑的心思,到了现在也是记忆犹新啊……
原来,天幕之上的他们也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吗?
他们也正好听一听陛下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然而他们听下去之后,却又发觉那并不一样。
【这次考核的主题,一个是军略,一个是治政。】
【军略,说的是在洛阳被夺回之后,以洛阳、荆州为中心,除了晋朝之外,还有三方敌军势力接壤,要如何应对敌军联手,要如何处理战后关系,要如何确保战事再起后,洛阳不会在第一时间落入敌手,尽量将战场放在八关之外。】
【治政,说的是在已经诸事凋敝的洛阳要如何整顿民生,对于洛阳百姓和战后其余地方向南方投奔的百姓要如何安置户籍,人力要如何调派才不会让原本的荆扬系统缺人。】
【总的来说,围绕的主题都是洛阳。放到现代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命题作文,请诸位就晋朝夺回洛阳一事,从政治或者军事的角度分析,提出自己的想法。】
【很正常的一个问题。】
【不正常的一点在于,考试的规则变了。】
规则变了?
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天幕上的永安又折腾出了什么花招。
这看起来就是一个简单的集思广益而已啊?
就听天幕说道:【这是一场糊名考试,同时面向了建康、京口、南郡、吴郡四地的官员和有志于参与考试的平民。】
【建康,晋朝国都所在。不用说了,这是士人最多的地方。】
【京口,流寓州最为密集的地方,北府军所在地。没有门路、没有背景的北方士人,基本上就住在这一带。】
【南郡,荆州向洛阳方向的门户,东汉时期名流聚集的地方。现在也是荆州一部分豪强的驻扎地,但早年间在此求学的学子后裔也有留在此地定居的。】
【吴郡,扬州江东世家的内核居住地之一,江南相对富庶的郡县,才被桓玄借平叛为名砍了一轮头铁的人。】
【而糊名,顾名思义就是将送上来的答卷进行糊封,确保阅卷的人无法看到考生的名字。】
【这四个考场选的很有意思,糊名的规则也非常有意思。】
【说考场选的有意思,是因为这个时期对于州郡之间的人口流动,没有那麽严格的规定,只有南北边界上逮得比较严,在这四个地方举办考核,能最大限度地包容境内的人口。】
【至于这个规则,在现在我们已经适应了封卷的环境下,听来还算习以为常,放在当时,就成了石破天惊的壮举,也在提出的第一时间,就遭到了一堆庸人的反驳。】
守墓的谢重刚刚将一句“糊名荒唐”说出了口,就被头顶这一句“庸人”的评判砸了下来,顿时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闭上了嘴的同时,他的面颊蠕动一下,似是吞咽不得,更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再看周围与他有着同样反应的人,也都在一瞬间噤声,仿佛生怕自己已成了守灵人,还要被扣上一个庸人的帽子。
至多还有几个轻声的反对,混在了风里。
“……成何体统啊。”
是啊,成何体统!这俨然是一场完全打破了旧日规则的考试。
【在原本的九品中正制之下,评估人才的标准里,家世背景已经被提到了最前面,也占据了最重要的一部分。那麽在书写答卷的时候,姓氏、郡望、官职一定是要写在答卷人身份这里的。】
【这一糊掉,等于是立刻就将他们的身份给拉到了同一条起跑在线。】
【既得利益者肯定不高兴——这是损害了他们的名望。】
【虽然说,在举办这场考核的时候,太后的意思是,你觉得这问题没意思你也可以不来考,我没这个权力让你们所有人都要来各抒己见,也总有人是不擅长这类问题但能当个好官的,可架不住,世家之中也一定会有一些人希望在这个乱局中谋夺一份官职,必须要凭借参与考试出头,却少了原本最大的一个凭据。他们要不要反对呢?一定要的!】
【他们认为,这种糊名考法,一定会让一部分学识不足的人趁机浑水摸鱼,前来充数,这就平白给阅卷增加了工作量。】
【此外,糊名之后的答卷都要从各地送来建康,打乱之后审阅,但各地的人对于局势的认知一定有地域局限性,不同阶层的人看到的东西也各不同,在答卷不知名姓来历的情况下,会不会让一些原本可以脱颖而出的人,反而被刷了下去?】
【说的话还是很冠冕堂皇的,但细究下来就会发现,这些人归根结底的诉求,还是利己!】
【不过这些人的反对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