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69节
从永安大帝比起天幕仍要更显果决的行事,和她招降桓玄的行动来看,她没那麽严格遵循天幕的发展,所以苻晏也不能等着永安因为天幕所说前来招募将领。
谁是君谁是臣,已清楚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也合该由她先往前走一步。
苻宏又郑重地看了她一眼,蓦地一记点头:“好,我与阿姊同去!”
……
在他们姐弟的交流间,天幕已说完了永安在颍川一带的募兵。
这场募兵有一部分原因,还是为了继续填补洛阳各个要冲的人手,避免刚刚被保住的洛阳重新落到胡人的手里。
幸好,洛阳八关虽在战乱中有所损毁,但经由过修葺仍能使用。
昔日汉末动乱,董卓带兵霸占洛阳,各路诸侯因地势所限不易强攻,如今也是同样。
此地距离建康确实有些距离,但既已扛住了姚兴的第一轮进攻,拓跋圭又恰在此时分身乏术,仍有自保之力。
长江黄河之间的缓冲地带,虽一直是东晋王朝弃而不顾的地方,但人心思汉,乃是千百年间的传统,并未真正被动摇。当洛阳之战取胜,汝颍周遭响应募兵的流民不在少数。
这些人一部分驻扎往洛阳,另一部分则归并进了还朝的队伍中。
毫无疑问,天幕上永安的这一系列操作,已让她和桓玄就这样撕破了脸,打破了先前彼此谋划的和睦局面。
此时的募兵,也比先前在扬州修水渠的时候更为明目张胆得多。
翻译过来只有一个意思:谁要当你的谋士啊!我现在单干了!
【对于永安来说,她是迈出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第一步,但对桓玄来说,他就是吃了一个相当要命的亏。】
【当年他的父亲桓温为何不能登基称帝?归根到底还是声望二字。】
【桓玄有野心,有条件,同样欠缺了声望。】
【这个声望,不是说他诛杀了司马道子,在扬州打击豪强、努力“耕地”就够的,还需要真正的战功才行,否则压不住其余世家的声音。】
【战功从哪里来?看桓温的操作就知道了,北伐!】
【按照桓玄被永安忽悠的情况来看,当时的他肯定是这麽想的,目前不是北伐的契机,要先在内部积攒军资(抄家),打通境内的南北粮道(修建水渠堤坝河闸),然后才是领兵北上,这场洛阳之战痛打姚兴的战争,完全是在计划之外的东西。】
【谁知道,就是这场计划之外的战争赢得相当漂亮,让刘裕刘大将军即刻就脱离了北府军中一统领的低微身份,也让永安直接把桓玄这个工具人一脚踹开。】
【桓玄一怒之下,发出了两条指令。】
【一般来说,将领在怒火冲天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都不太靠谱,比如之前姚兴打向洛阳就挺愤怒的,桓玄惨遭欺骗——或者可能说玩弄更合适一点,生气很合理,但随后的行动,他是应该再深思熟虑一些的。】
【可惜,当时的桓大将军肯定听不进去。】
【总算他还记得不能让外人,比如说刚败退回关中的姚兴看个笑话,只是以清剿荆州境内暴民、迎接永安还朝为由,征调了两路势力夹击刘裕。】
【一路从蜀中发兵,自西向东。】
【一路从江州出发,自东向西。】
“比姚兴看起来稳重一些?”王神爱调侃了一句。
桓玄:“……陛下还是不必拿我开玩笑了。”
听天幕这语气就知道,他的这个夹击计划必定没有成功,说不定还搞出事端了。
果然,他随后就听到,天幕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桓玄的这个安排要远比姚兴重视刘裕,但实际上,这个夹击并没有形成。】
【从蜀中方向进发的一路,就闹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本留守蜀中的刺史毛璩,其实对什么司马道子祸乱朝堂、桓玄出兵清剿之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就只想在蜀中当他的土皇帝而已。但他能压制住蜀中的兵马,靠的还是有皇帝授官这个名头,所以东晋朝廷让他出兵,对他有所安排,他也不能当做没听见。】
【决定稍微意思一下的毛刺史派出了自己手下的谯纵,甚至没舍得派出最为拥戴他的那一批人手,而是将一批疏于训练的氐兵交给了谯纵。】
【意思很明显,人,我已经派了,你桓玄肯定找不出我的错处来,大不了就是你来蜀中找我的麻烦。】
【结果,就是这用来打发桓玄的队伍里出了事!】
【蜀中的氐人其实还没听说刘裕的战绩,他们只是单纯地不想离开故土,被人呼来喝去地调派到其他地方作战。那麽他们就会想,凭什么你毛刺史让我们去,我们就得去呢?该改一改规矩了。】
【氐人趁着夜色聚众商议,决定将领兵的谯纵推举为他们的首领,杀回成都去,把毛刺史就给解决了。只要上面没有了发号施令的人,不就可以继续过他们的安稳生活了吗?】
【这出兵谏,很好地掩盖了谯纵可能藏匿已久的野心。他在“被迫”起兵后的种种表现,包括如何给自己的亲属争夺兵权,如何诱骗成都守军进入圈套,都不像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反而更像一位希望割据一方、称王称帝的人。】
【估计将他挟持起兵的人也没想到,他会这麽快就解决了毛刺史,甚至凭借着攻破成都的种种表现,一举树立了在军中的威严,顺理成章地坐上了成都王的位置,创建了我先前提到过的谯蜀。】
【桓玄希望倚仗的第一路兵马就这样夭折了,还夭折得无比戏剧性。】
【而蜀中易主后,谯纵就这样登上了这片混乱的政治舞台。】
侯晖与杨昧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五味杂陈。
听到这一段与现实相互映照的发展,他们既有庆幸又有无奈。
庆幸的是,这天幕说出这段的时间没有那麽早,而是在他们已经完成了谋逆的大事之后。否则,要是毛刺史还活着,必定会让人尽快将他们这些人锁拿归案,哪还会给他们以诱敌深入、逐个击破的机会。
而无奈的是,若是早点听到天幕所说,他们一定不会选择拥护谯纵起兵。
虽然为了彰显他与毛璩的不同,为了表现对于氐人势力的拉拢,在谯纵自领成都王,创建蜀国后,给他们这两位起兵的重要拥护者委任了高官职位,但算起来,他们能掌握住的兵权反而变少了。
他们也没有听漏天幕说的消息。
谯纵和姚兴的结盟,因为姚兴陷入与拓跋圭的交战而破裂,永安大帝趁机攻入了蜀中,夺回了此地的掌控权。
那麽,在天幕之下又会如何发展呢?
蜀中这边的惊变,应当已经传向了荆州地界,也会很快抵达建康,来到王神爱的手中……
他们刚想到这里,忽听外头的门被人给敲响了。
开门就听士卒来报:“大王请二位前去议事。”
两人再度看了彼此一眼,相比于庆幸,苦涩的意味更重。
谯纵要找他们议什么事?必定是和永安有关的事情。
他们不希望牵扯进外头的争端,才发起了对毛刺史的反叛,但眼看今日,依然要面对四方混战的局面,与他们先前的希冀真可谓是背道而驰。
谯纵总不会是找他们喝下午茶的!
当他们匆匆行到谯纵面前的时候,就见他已摆出了一副先前那被迫起兵时候的嘴脸,朝着二人礼貌开口:“我想请你们替我做个使者,往北边的关中走一趟。”
“您是打算……”
“你们放心,”谯纵安抚道,“只是天塌下来,先让别人顶着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又往天幕看了眼,目光中闪过了一抹厉色。
幸而天幕此刻陈说的重点,仍是永安与桓玄的斗争,在提到了蜀中这一路兵马的倒戈易主后,又已转回了另一边,并没有多提几句与他相关的东西。
以目前透露出来的东西,还不足以动摇他在蜀中的地位。蜀中氐人的想法,也不会被天幕所说的永安功绩而改变。
这样说来,他还有从中斡旋的机会!
……
【当然,蜀中毕竟有天险隔绝,这头发生兵变的消息不会这麽快传到桓玄的耳中,只是配合行动的另一路很是奇怪,为何本该做出响应的人不见了。】
【但当时还没有现在这麽发达的高速公路,也没有这麽发达的空中交通,那麽士卒赶路的时候因为天气原因耽搁了,或者因为某条路涨水不通必须延后几日通行,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统领这一路兵马的人叫做桓修,是桓玄的堂兄,因桓玄除掉司马道子后大加敕封同族,也得到了右将军的名号,便担负起了此次“讨贼”的重任。】
【按说他比某位调度鬼兵守城的左将军还是强上不少的,也没因另一路兵马未到,就干脆畏缩不前,反而被永安那头抢到先机。但不能服众,对任何一个将领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没做好背调,也是任何一位将领都不应该犯的错误。】
【桓修派出了前锋队伍,向永安发起进攻,领兵的将领,叫做檀凭之。】
【檀凭之的兄弟早死,留下了五个侄儿,全由他视若亲子养大,此刻也在军中,其中既有后来的名将檀道济,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叫做檀韶。】
【檀韶从小在京口长大,为了减少四个弟弟给叔父带来的负担,时常在外查找做工的机会,再加上后来从军,就和刘裕混熟了。】
【这个家夥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才,在得势之后的种种表现都拿不出手,为官也做不出太多的政绩,很像是个暴发户,但也正是这种性格,影响了他在此时做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在他看来,刘裕算他认识的好兄弟,能在军中混到三十多岁还只是个小统领,肯定不能算有什么卓越的才华。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认对了明主之后突然就 发达了,还打出了这样一场胜仗。】
【总算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这会儿想的不是换我我也行,而是——我也必须得跟上啊。】
【跟着桓修这个傻缺能有什么前途?】
【他一边让檀道济偷偷离营,带着一条军情急报去找刘裕去了,等同于给永安报了信,另一面,他打晕了自己的叔叔,伪造军令,让这支前锋队伍从攻向永安变成了驻扎在途中,等待永安接手。】
【不得不说,檀凭之养了这兄弟几人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因为檀韶的这个自作主张,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永安军中了,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两方交手中士卒的死亡,甚至是他本人的伤亡。又因为后来檀道济崭露头角,作为叔叔的檀凭之也得到了极大的优待。】
【但对于桓修来说,就真是郁闷到家了。】
【合击的援兵没了,这还能因为山高水远安慰一下自己。现在副将也没了算怎麽回事?!】
【不仅如此,刘裕早在得到檀道济报信后的第一时间,就已在永安的下令中,亲率一队精兵夜袭桓修。这一战毫无留手,刚刚从洛阳回来的精兵也正值士气大盛,就这样直接将主帅给俘虏了。】
【战报传到建康,告知桓玄,哎多不好意思啊,右将军清理暴民,不小心冒犯了班师大军,只能先将他俘虏了。如果桓大将军自认自己不想两方开战的话,烦请往江州武昌一行,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目前的情况。】
【说实话,永安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了,她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和桓玄交手的。边上的蜀中刚刚发生了叛乱,独立了出去,前线洛阳还随时有可能遭到姚兴的反扑,北方的拓跋圭简直像是个天选之子,现在暴打燕国余孽和打小孩一样的,她自己暗中栽培的起义军也还没成型,不到掀起真正变革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和桓玄打起来,不仅是在自损实力而已,也会让那些蛰伏的世家宗族渔翁得利,到时候再想处理,就没那麽容易了。】
【也幸好,桓玄在大事上优柔寡断,促成了这次和谈。】
【不过如果细究起来的话,这个和谈的场面其实相当搞笑。永安表示我不带兵你也不带兵,咱们就寻个地方,用文化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个时代什么是文人宴客的顶配呢?看永安她祖父那一帮永和名士就知道了!曲水流觞宴嘛。】
【永安大帝有样学样,也给桓玄搞了一个。】
【桓玄到场之后人都要无语了。既是宴会肯定得有人的,来的都是谁呢?苻宏的亲姐姐苻晏,被从江州官舍请过来了。洛阳之战被俘虏的姚绪,被解开了枷锁邀请入座。刚被俘虏的桓修,也被允许换了身衣服,一脸委屈地坐在那儿了。刘大将军也换下了戎装,穿了身不伦不类的长衫坐那儿了。】
【永安理直气壮:我这叫做汉胡一堂,文武兼备,豪门寒门同席。】
【后面有人谈起这场曲水流觞宴,总是说这正是永安后来执政理念的缩影,不论敌我不论汉胡不分性别,只要能为她所用,于民生有益,都能混到一方席位。但对于当时的桓玄来说呢?】
【桓玄:……下马威,这绝对是下马威!】
【他估计是食不知味地渡过了这次宴会。因为正是当着这样多人的面,永安说出了那句极为出名的话——】
【你有君王之心,但无君王之姿啊。】
【所以我不想再辅佐于你,也不想再挨上那一剑,有什么错吗?】
【桓玄据理力争,若无她的诓骗,若不是她有太后的名位,今日局势也未必会发展成这样,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何况,今日在皇位上的司马德文也不见得会和先前的傻子皇帝一样听话。当年的司马曜能将权力从世家手中抢回去,那麽司马德文呢?一旦他找到了机会,先一步解决的一定是这位太后,还不如他们二人联手,彻底改变当下的局面。】
【永安的回复是,那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我为你谋求一个更高的位置,比如说——楚王,我也不用太后的身份来号令你,让在场众人做个见证,谁会成为真正的胜利者。】
【但在分出胜负之前,我要你与我联手,合力阻截北方,查找机会压制拓跋圭崛起的势头,防止这个敌人成长到难以解决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