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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55节

  或许更为准确地说,当老将慕容垂当年没能一鼓作气消灭拓跋圭,反而先一步被拓跋圭熬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燕国的结局。
  慕容宝这位新君,压不住饱含野心的亲王,比不过才华横溢的庶出兄弟,勉强值得称道的继承人又备受他的防备。
  以至于当守城的士卒看到魏军之中还有燕国降卒时,才被动员起来的士气又已跌落了谷底。
  这就一点也不奇怪,拓跋圭的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统兵的慕容隆本想虚晃一枪,趁着城中动乱之时,带着慕容宝往北撤离。
  只要回到燕国的王都龙城,回到他们的大本营辽东,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此刻,慕容隆已乱箭加身,被践踏在了马下死于非命,而慕容宝则以战俘的身份被拖到了魏王的面前。
  拓跋圭毫不留情的一脚让他龇牙咧嘴了好一阵,才总算缓过了劲来,可还没等他发出求饶的话,就已听到了一句死亡的审判。
  “虽然你燕国宗室甚多,但你这颗脑袋,总还该当有些分量!”
  慕容宝瞳孔一缩。可在那一层泼溅至眼前的血雾之后,这双眼睛很快就已失去了焦距,慢慢地趋于涣散无神。
  魏王手中的槊刀本已在鏖战中染血,此刻更是狠辣地斩断了慕容宝的头颅。
  火光泼洒在血色之上,烧得愈发炽烈。
  拓跋圭扬起了一个残酷的笑意:“收兵,休整一日,继续北上!”
  他不会给慕容垂的那位好圣孙任何一点机会,让这些姓慕容的家夥搞出一个又一个的燕国。慕容宝之死,必须代表着鲜卑慕容氏的王业自此断绝。
  而他拓跋圭,才是……
  “大王——大王!”
  一列士卒忽然夹带着欢呼朝着他这边奔来。
  拓跋圭眯着眼睛,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觑,就见一个年轻的卫兵被另外的一群人簇拥在当中,在他们的后头,还跟着一串被五花大绑的俘虏。俨然是一副要来向他邀功领赏的样子。
  他起先还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年轻卫兵的身上,只见这个有着汉人面孔的士卒年纪有些小,充其量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已能从他身上看出沉稳而老辣的气质,也似乎……让他看着有些面熟。
  可再一看那一行人,尤其是后头的俘虏,拓跋圭的眼神霎时一变。
  他向前两步正迎上了那一众喜气洋洋的魏卒,听得为首的人向他报喜:“大王!咱们抓了个大人物,此贼狡猾,还真险些叫他给逃了!多亏有崔兄弟出谋划策,算准了他的去路。咱们本是在城外预防燕国援兵的,正逮住了他!”
  被捆缚成一团的男人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慕容宝头颅,再看近处这一众人,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只剩眉眼间还剩下的三分凶悍。
  “燕国的赵王慕容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拓跋圭提刀拍了拍他的脸,对于这个甚觉不齿的对手没打算拿出什么好态度。
  虽说他们鲜卑人没什么礼义廉耻之说,但如慕容麟一般屡次出卖亲族只为自己图存的狡狐,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是将他放跑了,虽然不见得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可总会拖延不少进程。没想到啊,这个老狐狸居然被一群外围驻守的士卒给抓回来了。
  慕容麟被擒,那麽燕国慕容氏还剩下的,就真是屈指可数了!
  拓跋圭大喜:“你们干得不错。你刚才说——”
  他朝向了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年轻人:“你也姓崔?”
  他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觉他眼熟,听到那个崔字,可算想起来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那年轻人旋即朝着他行了个礼:“草民崔浩,乃是崔宏长子。今日斗胆设伏,为大王效力!”
  “……好!干得好!”拓跋圭只愣神了短短一瞬,便已一掌拍在了崔浩的肩头。
  他自己便是年少成名,又怎会介怀崔浩今日的自作主张!
  他只望如同崔浩这样的人才,能多来几个,让他追击慕容氏余孽的脚步,能走得更稳更快一些。“你与你父亲,都是我的好臣子。”
  “传令下去——”
  他将刀一横,朗声喝道:“将慕容氏四兄弟的人头悬于邺城之外,扬我军威!”
  待剪除了慕容氏驻守龙城的残部之后,他要用称帝之举,给南方送去一份战书。
  自谢安谢玄死后,南方诸子不足为惧,这是一封——只给永安的战书。
  ……
  两颗已辨认不太清面貌的头颅与另外两颗新砍下的头颅,很快被一并挂在了战火渐熄的邺城之上。
  无独有偶,此刻的南方,有三颗包裹在石灰之中的人头以锦盒呈递,被送到了桓玄的面前。
  他看着面前再度到来的谢道韫,发觉愈发难以从对方体面老去的面容上,读出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
  而被同样作为“礼物”送来的王珣,却是拼命在给他使眼色,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司马德文、司马德宗、司马尚之却已是永远闭上了嘴,变成了三份失去血色的厚礼。
  桓玄怔愣了良久,方才从先前的失神中缓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谢道韫不疾不徐:“大应陛下有旨,请桓将军给她一个答案。”
  桓玄希望王神爱先不必想到他的美梦,终于还是破碎了。他也更没有想到,她已用世所罕见的速度称帝,让对外宣称的话语中,已是一句“大应陛下”!
  答案……
  是效忠还是举兵反叛的答案。
  桓玄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刀,竟有着重逾千斤的分量。
  第36章 请问这算杀皇亲国戚吗?
  这真是一场要命而艰难的抉择。
  桓玄的脑海中几乎在一瞬间,就已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他试图逃避、犹豫、等待时机再来解决的问题,在他猝不及防间,已推到了他的面前。
  若是……
  若是天幕不曾告知永安的厉害,他或许早就已经自立门户了!
  又或者,天幕没有说起他的结局以及那些渊源,他可能也不会那麽纠结。
  他敢说,被点明身份的刘大将军因为那个君臣相得的善终结局,一定不会迟疑到底要不要效忠永安,可他不一样啊。
  在天幕所提及的剧情里,他是因身负篡位称帝之心,才被永安所利用,还极有可能是让她无法长期亲临前线的元凶。
  就算永安是一位绝不满足于偏安,甚至心怀天下的帝王,她能容得下一个有称帝野心的人吗?
  就算今日暂时达成了一方投诚的结局,将来又真的不会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吗?
  “楚王”走向了死路,今日的桓玄还不知当会如何。
  所以,这当然不是一句张一张口就能给出的答案!
  “桓将军要听听老身的建议吗?”谢道韫忽然又开了口。
  桓玄哑着嗓子:“……说实话,我现在并不太想听到建议两个字,但既是谢夫人所言,听上一听也无妨。”
  谢道韫问道:“桓将军有没有想过,为何陛下能这样快称帝?您手握荆州兵在外,周围的士卒都只知有桓氏不知有晋,若论称帝的条件,好像还是您这边更好些。”
  桓玄指尖一颤,指节上那枚先前被撤下,又重新戴了回去的扳指,也在他的眸光中一闪。
  若是将他置身于王神爱所在的环境,要突然从天幕暴露身份的危机中逃脱出来,都已很不容易,更别说是称帝。
  哪怕天幕给出了正统且明君的评判,也需要绝对的底气与天大的魄力,才能走出这样的一步!
  甚至他敢断言,说出这句话的谢道韫也对此大为震惊。
  只是相比于他仍在犹豫,谢道韫已接下了那个历阳内史的官职,进而被委派为前来商议的使臣。
  一想到这里,桓玄的呼吸便不如先前稳健,连带着指尖也紧扣着腰间的佩刀:“你是在说,我的能力不如她。”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谢道韫从容回道。
  她眉眼与发间的风霜之色,让这句不带一点估量意思的话,说出来竟像一位年长者在陈述人生道理。
  桓玄的心又是一沉。
  “先前有人代表永安来给我提了三条建议,也额外告诉了我一个道理,是她的使臣先找到了我,代表我慢了。今日又是谢夫人先以新朝官员的身份,带来了先帝和宗亲的头颅,我还是慢了……”
  他喉咙动了动,像是试图再平复下几分心绪,但还是失败了,“但慢了也未必就是输家!”
  “不错!”王珣挣扎着高喝,“桓将军可知道,现在天下有多少人在等着你的态度,若能以荆楚之兵联合巴蜀,上通梁国,浩荡东进,建康兵马未盛,绝无法匹敌。将军要称帝也好,要扶持梁王登基也罢,总好过屈从于一个女人手下,还是一个极有可能要杀死你的女人!”
  “你说完了吗?”谢道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不等王珣答话,就已有人在谢道韫的眼神示意下,一把勒住了王珣的脖子,将一层层布条裹上了他的嘴,让他除了奋力地发出几声呜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桓玄沉默地看着这一出,总觉得这条还在蹦跶的死鱼完全可以早点就被谢道韫封口,但非要等他说出这句话才得来这样的待遇,应当是给他看的。
  “谢夫人是什么意思?”
  谢道韫转回了视线:“天幕说,陛下对桓将军的评判,是其性果决,那麽做个决定应当没这麽难。公平起见,我将另外的一条路也放在您的面前。”
  桓玄自嘲一笑:“我现在倒是觉得,其性果决,至于狂狡,是一句讽刺。所谓本性猖狂,小事速决,大事难定,是不是这样?”
  谢道韫都无语了一瞬:“……”
  倒也不用因为接连的打击,就对自己的定位如此明确。
  但在片刻的语塞后,她又已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有些决定,一旦做出,剩下的路也就走顺了,比如今日,将军要把刀对准谁。恕我直言,您先前以为永安陛下还要蛰伏,所以拿出的是一套两面逢源的说辞,今日却不行。”
  桓玄垂眸笑道:“我以为你会劝我,未来的剑斩不了今日的人,永安不会因天幕所言怪我,打消我的戒心。”
  谢道韫眼尾的细纹微微泛起了一层涟漪:“可陛下是君,你是臣。”
  她是君,他是臣!
  这是如今的事实。
  若是两方势力交锋,一方有意吞并另一方,当然可以用这样的话。可一位君王向着臣子索要一个答案,为何要如此?
  “与其说什么不必以天幕为罪名,不如只说一句眼前,您是要做一时之笑柄,还是要搏一搏一世之荣耀?”
  战船之上有片刻的沉寂。
  只有呼啸的秋风吹鼓旗幡,像是在江上敲响了战鼓。
  卞范之在不远处看着桓玄,总觉得这张年轻的面容像是一块被冻结起来的雕塑,显得异常的冷硬。
  在这须臾之间,根本瞧不见多少挣扎抉择的神情出现在桓玄的脸上。
  只有一道暗火,随着他重新抬头,燃烧在 了那双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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