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49节
她只是有些恐惧。不知道如今的发展已与天幕所言不同,她的人生又该走往何方。
可一想到天幕上的零星片语里,已能让她隐约窥见那个嬉笑怒骂、改名换姓尽是自由的自己,她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勇气,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陛下。
“你想说什么?”王神爱好笑地问道。
褚灵媛鼓了鼓勇气:“我……我可以现在就改名吗?”
孙恩忍不住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捂住了脸。哪有人表忠心是这样说话的。
不,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主要责任还是应该归于桓灵宝!
都怪桓玄干出了太多的蠢事,才牵连到了他。幸而他是紧随于神龙的游鲤,并未被这个“灵”字拖了后腿。
天幕之上,这“得附骥尾”的说法仍在继续。
也依然是王神爱与刘穆之的君臣交锋。
【不仅仅是君王有这个自信,将身边人栽培成贤臣良将,她也一定不会因为一时的无人可用而气馁。“暂时无兵可用又如何?太后的卫队随时能变成一把利刃,而另一路兵马,就在京口。”】
【看看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了。】
【当永安结束在京口的祭祀与劝农时,其实已接近夏日了。也就是在这一年夏季,她负责操持举办了运河复闸的改建。】
【什么是运河复闸?用一个比较简单的方式来说明,就是在原本需要修建水闸的地方,改成修筑前后两道水闸,当船行经过的时候,可以有序地开关闸门,调节中间的水位,让船只不必因为水位高低影响而被堵塞在此地,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通行。】
【选择在京口这里动工,是因为这里乃是江南运河的北口,而后衔接到长江以及江淮运河,有一条完整的运输路径。】
【当运河复闸被逐渐落成的时候,有一个好处对于南方王朝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能更为高效地将漕粮从南往北调度,而相应付出的运河开凿与维护的成本,并没有太高。】
【比起北方因曹魏统治时期就已联通人工运河,满足战争漕运所需,南方在这方面走得慢了一步,但好在,现在也不迟。】
【对此,桓玄虽有存疑,但因他被吴郡会稽等地的事情牵绊住了手脚,没有这个时间去管京口这边的情况。】
【于是另一个对永安来说的好处,就变得尤为显著了。】
【疏通河道的工程量虽不大,还是需要人力的。建造复闸更是需要人力。这些能做体力活的人里,有相当一部分聚集在京口地带的流民,还有一部分就是北府军。】
【百姓、军队自有办法评价,到底谁更有能力匡扶这个乱世,又到底是谁更能为他们、或者是他们的下一辈带来平静的生活。】
……
【永安站在江边,指着那些陆续汇聚过来的人,对着刘穆之说了一句话。】
【昔日刘邦问韩信带兵,他说多多益善,那麽今日我也问你一句——若是让你不再屈才做个主簿,而是做个掌管内政的官员,你能管好多少人?】
【刘穆之给出的答案不是多多益善。】
【他说,如果您不觉得我说大话的话,那将会是每一个被陛下记录在户籍册上的人。】
【当您有民百人,我就为您管理好百人。当您有民千人,我就为您管理好千人,当您有民百万,我一定不让这百万人的税收从账目上逃掉。】
【这个答案足以见得,刘穆之是一个冷静的疯子。】
【而永安呢?她更疯,她说,那我希望有一日,国土之上的百姓在千万之上,以亿为数。】
【这句话,放在今天很正常,可在东晋人口只有千万上下的时候,就等同于是在说,我要让自己有生之年,将疆域上的百姓翻个十倍。也就变成了一句,别人不能理解的伟大目标。】
【但君臣相望,彼此听懂了心声。】
【作为华夏文明孕育根基的滔滔江水,这条母亲河,也听到了这个心愿。】
第32章 行动派vs行动派
【万家斜照外,千古大江流。】
【后世的诗人词人途经京口,也就是后来被永安大帝改名的“镇江”,常有题字赋诗之举,让望江楼上全是文人墨客的大作。题字的内容,也基本逃不开这对君臣在此地的对话。】
“是啊,谁能不抒发两句感慨呢……”
天幕之下,众人唏嘘。
明明他们并非那段对话的参与者,只是因头顶的图卷,才沉浸式地置身其中,也觉一种涌动在血脉里的力量,让那句临江发愿,几乎变成了响起在他们耳边的声音。那麽换了是谁,也得对此抒发两句感慨的。
臣子何幸,能遇上这样的一位君王。
或许他们当中还有人对于天幕所说的未来将信将疑,也觉那字字句句中,透露着鲜明异常的人格魅力,与这浑浊世道里的一位位君主有着天壤之别。
又倘若永安真能如天幕所说,完成统一天下的重任,那麽这京口之地,就等同于是北伐的起点,更让这段对于未来天下的构想,有了非比寻常的意义。
一时之间,另一种想法在人群中油然而生。
“若我也是刘穆之就好了……”
反正永安大帝都说了,她需要的是能及时站定立场,与她早日起步同行的追随者,叫不叫刘穆之都无所谓嘛。
经由先前种种,永安的形象已跃然于天幕之上。那样一位圣明果决,心系百姓,能令各方人才一展抱负的君王,身边的任何一个空位都将因天幕的宣传变得弥足珍贵!
“若是——”
【根据两年前的史料汇总,有好事人对望江楼赋诗做出过统计,其中有超七成的诗歌是怀古,还怀的是这段往事。比较有意思的,是数量占比在第二位的主题。】
【永安大帝在晚年写的一句话,导致了这个类型诗词的层出不穷。她说,身逢乱世,若常觉迷茫,那就先将目标定得长远一些,说不定人也活得长久了。】
【这个时期,因为战争、生活条件艰苦、卫生状况堪忧、疾病护理不当,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岁,而这一年的刘穆之,已经三十八岁了。】
【永安倒是年纪很小,只有十四五岁,但因为先前重伤过一次,看起来也不算身体康健。】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个超长待机,在打完天下后还将君王政令一步步推广,完成了一项又一项的改革,彻底洗脱了乱世给这片土地带来的阴霾,才在朝臣与百姓的痛哭中殡天。一个“改乱章,布平道,威令一施,内外从禁”,梳拢流民税法高强度执法,导致五十岁后动辄抱病,但在众多医疗好手的助力下,又活了三十多年。】
【于是永安执政中期,这对君臣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一个抱病吐血严刑峻法,一个打出心疼臣子的招牌温柔关切,红脸白脸配合完了,其他人都还在茫然,事情已经干完了。】
【在刘穆之真的重病到了不治的地步,最终撒手人寰时,国土高速扩张的时期正式结束,包括外族归化入籍的,国境内的人口刚刚好到达一亿。像是一种近乎宿命的回应,让这位陪伴永安走过将近五十年岁月的老臣,终于可以安详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再配合永安晚年的那句话,一点也不奇怪,望江楼会变成许愿圣地。】
【永安和刘穆之君臣已经证明了,只要本事大,许个宏大一点的愿望说不定还能长命呢。】
【那就来许愿吧!】
【西汉名将霍去病只是因为名字带个“去病”,都能在大年初一被人排长队摸雕像了,更别说这对愿望成真的君臣。】
【只能说,幸好大部分许愿的人,拥有的文化水平还不足以让他们把愿望变成诗词,要不然应该在诗词占比里还会更高一点。】
【……当然,我也属于写不来的那一类,不然我高低要去许愿个暴富发财。】
天幕之下笑倒了一片。
这还真是和第一类的望江流怀古,在诗词主题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拓跋圭耳闻天幕所说,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按照这条命运的发展,他这位能被永安视为对手的魏王,会因为某种原因,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而寿命极长的永安不仅在聚集了元从班底后,凭借革命军掀翻了牵绊南方发展的世家宗族势力,完成了改朝换代的壮举,还统一了天下。
毫无疑问,鲜卑拓跋氏也一定处在天幕所说的“归化外族”当中。
几十年的时间,或许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忘记曾经的魏国,但再有几十年,一百年,曾经属于鲜卑族的烙印,就有可能会被彻底抹去了,反而是永安征伐天下人口为己用的目标,会因心愿达成而代代传扬——
拓跋圭他又怎能笑得出来!
“相比于永安,我的优势在哪里呢?”
“先前天幕有一句话没说错,虽说前有东吴,后有晋朝南迁,但南方成体系的漕运航线发展水平,一直不如北方,骑兵的数量也远远不如北方。若要奔赴前线作战,南方的调兵远比北方困难。”崔宏为他分析道。
拓跋圭冷笑了一声:“若是如你所说,苻坚又为何会输呢?”
崔宏没有一点犹豫:“因为兵无战心,民不忠君,我昔日为秦国官员,看得到此战之前朝野上下是何种士气低迷。您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不会!”拓跋圭的两个字说出,字字斩钉截铁。
当然不会!借着军营之中的火光,崔宏清楚地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幕的影响,这位年轻的魏王鬓边竟生出了两缕白发,但此刻他的目光却比先前更显明利。
“不仅不会,我还会抓住咱们的优势。”
在天幕的助力下,永安从皇后变成皇帝的速度,恐怕会更快,投奔向她的人才也会更多。但毫无疑问,这也意味着,她也没有天幕历史上说的时间去清扫境内的桎梏,也没有那麽多的时间让她的元从成长起来。
而他的队伍却已在他称王的十年间成了体系。正如先前他与崔宏所说的那样,只要他击败慕容氏,便敢在北方称帝。
他忽然朝着身旁的将领问道:“你们说,现在慕容宝在做什么?”
将领望了望天,答案已在不言之中。
跟他们一样看天幕呢。
拓跋圭咬牙冷笑:“我看他不仅在看天幕,结束之后他们也一定会夜不安寝,商议天幕所说的东西……”
他好歹还能让天幕说,是一个需要记住的名字,慕容宝呢?只是一个在作战中表现得极为可笑的庸主而已!
“恐怕他会觉得我也是如此,但……朕偏偏不能遂了天幕与慕容宝的愿!”
他转头厉声吩咐:“让人记录下天幕所说的每一个字,我不要有任何一句的遗漏。”
别管这天幕接下来还有多少东西要说,统统记录下来!
若是天幕很快会再度中止,那也无妨。
“其余众人——堵上耳朵,将你们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敌人,出兵!能取慕容宝首级者,封万户侯,为我大魏不世之功臣!”
他们距离中山原本就只有一步之遥,再听天幕说下去,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来上一句话,让士气彻底崩塌。
他要与永安相争,所有的一切都创建在他能统一北方的基础上!
拓跋圭当先一步翻上了马背,一勒缰绳:“走!”
号令既下,军营之中很快有了奔马踢踏的动静。
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就算是从睡梦中醒来进入战备,都必须快之又快,更别说是此时。
当先的骑兵越过营地藩篱间的行军路时,戍卫在营门边的士卒都能看到,骑兵已纷纷堵上了耳朵,只留下了专门刺探敌情的人留意动静,竟让月色中滚动的天幕变得有若不复存在。
只有雪亮的刀锋,穿行过了带霜的原野,向着远处的城池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快得惊人的行军,仿佛在以另一种方式,呼应着天幕上加快的节奏。
……
【总之,不管后头如何,永安大帝终于得到了一位长于民生内政、精于统筹管理的臣子。所谓术业有专攻,有了刘穆之,在这个万事萌芽之时,什么都要好做多了。】
【君臣之间的第一次配合,也正式开始。】
【人数当然没有刘穆之说的“当您有民百人,我就为您管理好百人”这麽可怜,这第一批能够调度的,是三万人。】
【理由很充分。疏通河道的工程量看似不大,但一段段合计下来,又格外惊人。建造复闸更是需要壮劳力。幸好,先前桓玄“清理”出了三十万人,再加上聚集在流寓州的流民,外加京口北府军,能够凑齐这个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