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8节
只靠着那股求生的拼劲,才一直强打着精神。
王珣拱手道:“恕我失礼,我看会稽王此时,还是远走最好。”
司马道子努力维系出的笑容一僵,又想到了今日的目的,再度舒展了脸色,“瞧你这话说的,你难道真愿意生死被天幕下个定论?”
王珣没有回答,只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下叹气,好像比说什么都要管用。
司马道子顿时有些绷不住脸色,怒道:“别告诉我,你愿意等到那什么永安大帝出现,带着琅琊王氏向他投诚。就算如此,也未必就能得到个好结果,为何不与我同路,搏出个将来!”
“天幕消失之前也说了,这永安大帝在未能真正执掌晋朝权柄之前,也曾遭遇过三次生死劫难,我们还大有希望将他铲除,而不是等到他将我车裂,将你琅琊王氏杀去大半。”
这是他们的机会。
天幕告知了未来,为什么不能改变呢?
他又朝着王珣迫近了一步,语气也越发急促:“我不瞒着你!早在半个时辰前,我已发起了几条调令,除了让两位掌兵的太守带兵回援,还让人火速前往彭城,除掉被罢官在家的刘牢之!”
王珣眉头一皱,“你觉得,永安大帝的刘大将军,是曾在北府军中任职的刘牢之?”
“不管是与不是,先杀了总不会错。”司马道子的眼睛里满是红丝,也不知道是因熬夜,还是因情绪癫狂。“若非此刻人手不足,我更应该杀的人,是桓玄!”
桓温的儿子,桓玄。
“什么人当皇帝,会遭到世家与皇权的围困?除了以军功起家的桓氏,没有第二个可能。”
“桓温当年废立皇帝,若非谢安等人周旋,险些便要废黜皇帝,自己亲自上位,如今,他的小儿子桓玄日渐长成,崭露头角,想要重现父辈的夙愿,有何不可能?”
在将一个个可疑的人选排除过去后,他能得出的,只有这个结论。
也只有桓温的儿子,会疯狂到连琅琊王氏都要痛下杀手!
要是条件允许,他一定先杀桓玄。
王珣若有所思:“你这判断……倒是有些道理。”
司马道子咬牙切齿:“不是有些道理,是有——”
“但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结盟。”王珣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
司马道子面色遽变。
却不是因为王珣的请求,而是因为,当王珣说出这话的同时,在殿外赫然传来了一阵惨叫,还是一个对他来说尚算熟悉的声音。
下一刻,这宫殿合拢的门扇更是被人踹了开来。
司马道子尚未来得及拔出腰间的配剑,将王珣挟持为人质,便已被一众弓弩手指住了头颅。
他不用问都知道,原本被他留在殿外的护卫与眼线,在方才一瞬的惊变之中,怕已没有一个存活下来。
他自己,也已在此刻变成了笼中猎物。
更让他意外的,还是在那弓弩手之后站着的人。
司马道子厉声喝道:“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王神爱缓步站定在司马道子的数丈之外,最前排的弓弩之后的位置。
殿外熹微的天光自她的背后投照而入,依稀勾勒出她的身形,也将她的面容笼罩在一团逆光当中,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徐徐传来:“我还以为,皇叔这一手又是提前杀人又是结盟,是不打算承认,陛下虽死,仍有太子与二皇子了。原来还知道,我是太子妃啊。”
司马道子一点也不觉得,她这平和的语气,是真来同他商量这个的。“有话说来就是。”
王神爱会心一笑:“皇叔聪慧,我也不卖关子了。天幕一出,天下震荡,我晋朝内忧外患,已展露在人前,所以——”
“不得不借皇叔头颅一用,以定太平。”
这不是一句商量,而是通知。
第6章 我愿竭力一试
借他头颅……一用?
头若是没了,人还能活吗?
司马道子瞳孔一缩,“你要杀我?”
“你怎麽敢!”
就算天幕已向世人告知,他这个会稽王从陛下手中篡夺权柄,做了不少为非作歹之事,为新君所不容,他也万万没想到,率先向他动手的,竟然会是王神爱这个太子妃。
此刻率先出声的人是她,而不是王珣,也让司马道子近乎本能地意识到——
真正做出这个杀人决定的,应当还是王神爱。
这个年不过十三的孩子!
他声色骤厉,“太子妃莫不是觉得,拿着我的头颅,便能向那位永安大帝递交投名状?琅琊王氏早与我司马氏根深蒂固地捆绑在了一起,若晋朝倒塌,你们也……”
“谁说我们就一定要给你们陪葬?”王神爱抢先一步反问,打断了司马道子的话。
“皇叔啊皇叔,你确实是宗室里的中流砥柱,但你别忘了,天幕的出现,对于那位未来的永安大帝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琅琊王氏此刻抉择分明,算不上见风使舵,甚至还有可能是雪中送炭,不是吗?”
王珣没有吭声,却在一旁点了点头。
看看司马道子这还没确定目标,就已想要乱杀一气的表现吧。
那恐怕不会是个例。
永安大帝身份一旦曝光,遇到的危险也不会比现在更少。
倘若琅琊王氏愿意赌一把,先争出个表现来,往后若是再有图谋,甚至是对那位永安大帝倒戈一击,都要容易得多。
正如王神爱所说,现在不是他们可以讲求圆滑,一动不动的时候。
杀了司马道子,利远远大于弊!
“您已失了最重要的天命,便不必挣扎了。”王神爱声音淡淡,却在这话说完的下一刻抬起了手来。
她已懒得再听司马道子的废话。
既是留他无用,杀了便是。
王珣调来的弓弩手,都是琅琊王氏的亲卫,对于东晋皇室的敬畏本就少之又少,更别说是眼前这位会稽王。
王神爱抬手的刹那,十数支羽箭便已离弦而出。
箭矢破空的劲响中,一个声音戛然而止。“你不能——”
不,没有什么不能的。
司马道子瞪大了眼睛。
他的胸口与额前,箭矢的尖端已然没入,只剩下了翎羽在外颤动。
所有的质疑与反抗都已在此刻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司马道子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也已飞快地离他远去,让他无法分清,到底是天幕所说的五马分尸更为惨烈,还是此刻的死亡更为窝囊。
但毫无疑问,他先前的求生与安排,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的尸体也在断气之前,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此时,距离“孝武皇帝”司马曜的过世,还不足半日。
王神爱仰头,费力地将视线从眼前血腥的场面,转移到头顶的画栋架梁之上,但那种刺鼻的血腥味依然难以避免地涌入她的鼻腔。
先前司马曜被张贵人捂死,还被夜色遮掩了大半,哪似此刻,死人的场景就这样直白地呈现在她的面前,还是由她所发起的。
若不是她从昨夜到现在半点吃食都未用,只怕早已被恶心地吐了出来。
可指尖抵住掌心的刺痛又在反复提醒她,起码在此时,她不能露出任何一点破绽,打断她自己的求生之路。
不能!
她脸上仍旧是先前的淡漠,背着手、屏住呼吸走出了这间大殿,直到面前场景变成了殿外的花园,方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又听到身后,已有脚步声跟了上来。
是王珣的声音。“太子妃觉得,要如天幕所说,将司马道子五马分尸吗?”
王神爱惊愕回头:“族叔竟如此心狠手辣?”
王珣哽住了一瞬:“……”
不是!率先想要杀司马道子的是王神爱,又不是他,他充其量就是觉得要干就干个彻底,这“心狠手辣”四字从何而来!
最……最多就是顺应一下时势而已。
何况,王神爱不是提醒他了吗?圆滑手腕在这个时候不仅不好用,还该彻底摒弃才好。
王神爱深吸了一口气:“不必了,让人将会稽王的头颅取来就好,我另有用处。此外,劳烦族叔再去做两件事。”
王珣点头:“你说。”
这一夜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纵然司马道子伏诛,也让他只觉一阵无力与疲惫,更让他……哪怕明知自己一个做长辈的,该当自己动脑,还是听从了王神爱的安排,甚至越看越觉她可信。
这种微妙的变化,他也说不上来是好是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先前司马道子说,他已让人去刺杀刘牢之。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天幕中提及的刘大将军,劳烦族叔都尽量救上一救,或许于我们有大用。”
“另外,司马道子虽死,他的同党却还活在人世,必须尽快调兵前来支持。”
今日派上用场听从调派的,约莫只有二三百之数,还远远不够掌握住建康城上下。
危机随时可能再度袭来。
她可不想杀了一个司马道子,转头就自己也丢了性命。
呼吸间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终于被庭中的秋风彻底冲散,王神爱闭上了眼睛,脸颊因唇齿咬合短暂地一颤,待到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恢复了平静。“这两件事,就全拜托族叔了。我——”
“我现在还得去见一个人。”
一个在宫中看似没什么话语权,现在司马道子死了,却反而重要起来的人。
……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