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顾昭瑾只得吃下,并且在甜味越来越浓郁之间,等着看陈逐这么做的深意。
糖包里的糖丸越来越少,全都被陈太傅送进了帝王的嘴里。
很快地,顾昭瑾嘴里便挤满了糖,腮边都鼓起了一些,但桂花糖清淡怡人,甜度也被制糖的人控制得极好,完全并不觉得腻。
等只剩下最后一枚的时候,陈逐却没有去拿了,而是捧着油纸包递到了顾昭瑾面前,示意他自己取。
“臣妾手酸了,陛下自己拿吧。”陈太傅说道。
不知道对方在卖什么关子,皇帝一时间没动。
知道对方肯定起了疑惑,陈逐撑着下巴,漫不经心说:“臣妾喂了陛下这许多糖,也该轮到陛下累手犒劳臣妾了。”
原来是想让帝王把最后的一枚糖丸喂给他。
听起来是陈逐的性子会做的事。
不疑有他,顾昭瑾将口中的糖水咽下,伸手去拿最后一颗糖,却在微微提手的时候,发现这最后一枚糖丸怎么也拿不起来。
眼神流露出诧异,他又用了些力气,却还是没捻动。
怀疑是陈逐暗中捏了底端使坏,顾昭瑾干脆从他手中拿过了油纸包。
陈逐任由他拿了,眼眸弯着看皇帝的动作。
没了陈太傅暗中捉弄,顾昭瑾再一用力,终于成功把糖丸拿到了手里,他露出点笑,却惊讶地发现这糖将油纸包的第一层也带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缀在下方。
顾昭瑾怔了一下。
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呼吸微滞,怀着莫名的情绪,将这层油纸翻了过来。
一个红灿灿的玉制物品映入了眼帘。
是枚红色的,由红翡雕琢成的暖玉扳指,质地极佳,细腻如凝脂,在璀璨的日光流转间泛着柔和的光晕,像一块凝结的赤霞。
帝王愣在当场。
陈逐却是从他手中拿过了扳指,抓着他的手腕,轻轻地褪掉了顾昭瑾拇指上那枚色泽驳杂的冷玉,而后将这枚泛着桂花清甜香气的暖玉扳指一点点地推入他的指根。
扳指边缘打磨得光滑圆融,贴合指节处透着淡淡的暖意,仿佛自带体温。
被人佩戴上之后,才发现正面阴刻了两个字,书写之人使用的不是最擅长的行书,而是一手端端正正楷体。
字体规整又严谨,铭刻出的“长生”二字以最正式的姿态凝于玉上,透着不容轻慢的虔诚。
病弱的帝王失了言语。
陈逐却扣着他的手腕,摩挲了一下金边勾勒的字眼,笑得散漫。
“本是等着陛下自个儿发现的,谁知道有些人收了礼,应了快些吃的催促,竟能转头就把糖包藏起来了。”
陈太傅睨了眼凤眸微睁,流露出些许惊诧与浅淡笑模样的帝王:
“臣便只好提前解开谜底。”
第111章 一不小心就作茧自缚 竟见金辉皆是君……
翌日早朝。
众臣已经从同僚口中听闻了帝王欲要让太傅在入宫之后继续参政的事情,本以为今天朝会上会是一阵腥风血雨,但是场景却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
被他们连番劝谏收回成命的皇帝不见怒色,甚至和颜悦色地与他们就前朝律例分析了好一通,即使御史大夫于长业些许言语有冒犯之处,顾昭瑾的身上也不见前几日的威严与低气压。
就连咳喘都比前些时日少了许多,看起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既诸位爱卿还有疑虑,此事便延后再议。”帝王不紧不慢地,不似昨日让臣子从景仁宫到政事堂议事,要压着他们立刻答应般的迫切,而是给了朝臣足够的缓冲时间。
丞相与大将军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苦笑。
就是如此,才更加彰显了皇帝的决心不容更改。
朝臣无法,只得应下。
接下来的朝会便开始说起了京城、地方的各种要事,几位臣子禀奏,诸位同僚议论,气氛恢复了往常的和乐。
陈逐站在邱孺哲身后。
在顾昭瑾舌辩群儒的这段时间,他始终没有出声,老神在在地仿佛其中牵扯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使得于长业等文官的眼神几乎要在他的背后戳出洞来。
——好一个妖妃,撺掇陛下为其挺身相庇,自己倒是优哉游哉。
然而陈太傅才懒得搭理他们,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全程盯着帝王,见缝插针地和人眉目传情。
皇帝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送的这枚玉扳指。
他数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的早朝,顾昭瑾就摩挲了不下十数次,其中有几次不作数的,是因为陈逐直勾勾的眼神大概让人不自在了,以至于帝王的指尖都触到血玉扳指了,硬生生在他炯炯有神的视线中挪移开来。
欲盖弥彰的样子看得陈太傅心中暗笑,更没搭理其他同僚的心思了。
眼见这件事暂且搁置,顾昭瑾大概是要施行温水煮青蛙的办法,陈逐对着坐在上首的皇帝微微眨眼,勾唇笑了一下。
帝王接触到了他的视线,没有回应,微微偏过脑袋,看向其他臣子。
陈逐的笑意更深。
昨天送了扳指之后,陈太傅信守诺言,帮皇帝看了一大半的奏折,而后分门别类的让顾昭瑾进行批复。
等好不容易忙完,用过稍迟的午膳,通政司那边竟然又遣人送了一批奏本来。里面大多是臣子们新鲜出炉的谏言,重点直指后宫干政这件事不可为之。
陈逐看过之后就笑了,直接把这批奏折打了回去,拉着顾昭瑾去御花园散步。
“在臣妾这件事上,诸位大人倒是勠力同心。”陈贵妃对诸位同僚们阴阳怪气,怪模怪样的话语让帝王忍不住笑了笑。
自被陈贵妃送了玉扳指以后,帝王便这样了,时不时摩挲扳指,还要对陈逐露出一点清冽平和的笑容。
笑得陈逐眼神幽幽,却又无法于御花园里一群人前呼后拥之下按着人索吻。
他只能拉着帝王的手腕,借着广袖的遮掩,与人手指纠缠,在顾昭瑾因众目睽睽而略微紧张瑟缩的情况下,抚弄那已经沾染了新主人体温的扳指。
而后说:“陛下就别急了,反正封妃大典还有一段时日,够他们慢慢磨的。”
于是便有了今日朝会上,诸位大臣本欲摩拳擦掌冲锋陷阵,却被顾昭瑾温和平静的态度泡软,生出哪哪儿都使不上力的挫败感。
陈逐回忆着昨日的事情,视线长时间锁定在帝王的身上,使得身着朱红朝服的顾昭瑾没忍住动了动手指,暗含警告地往他这边投来很轻的一眼。
实在没什么威力,甚至让陈逐有一种被暗送秋波的愉悦。
等下了朝,群臣退出金銮殿。
陈逐因为位次靠前,出门的时候走在同僚后面,但是他身高腿长年富力足健步如飞,倒是走得比所有人都快,很快地就走到了前面的位置。
一群朝臣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这人今天怎么行色匆匆的样子。
结果下一秒,就看见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领了一架仪舆等在前方,对着陈逐躬身作揖,而后陈太傅朝他们这个方向投来轻飘飘的一眼,掸了掸朝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上了仪舆。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向来和陈太傅不对付的御史大夫已经气到有些跳脚了。
一群臣子摇头叹息,对陈逐这飞扬跋扈的宠妃作态议论纷纷。
不过这些,上了仪舆,在一众内侍的抬架中回了后宫的陈贵妃是看不到了。
故意耀武扬威了一番,扬眉吐气的陈逐进了景仁宫,看到坐在桌案前等着他回来一起用早膳的皇帝。
陈逐的眼神满含笑意,透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深长。
要知道,他可没有提前打探帝王的行踪,只凭直觉回了景仁宫。
帝王在陈太傅幽深的目光中偏了偏头,示意内侍将食盒打开。
一应菜品被摆上了桌面。
屏退宫人,陈逐坐到顾昭瑾对面,看着换了容器尺寸,用了个瓷盆承装的粥食,略略挑眉,却是什么也没说,执着勺柄,拿起瓷碗进行分盛。
第一碗递给了顾昭瑾。
对方没急着食用,而是待陈逐给自己也分了一碗之后,才端起粥开始慢慢地喝着。
笑眯眯地把几个汤包也分了分,陈逐将其中一个掰开,温度放得适口之后递到帝王的唇边。
顾昭瑾垂眸看了一眼,张了嘴,却没能吃到。
在皇帝就要将汤包衔进齿间之际,陈贵妃竟是将汤包拿远了,并用一种逗弄成功的表情看着帝王。
对面瞥过来的目光有些诧异,眉头蹙起了一些,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陈逐忍着笑,将汤包放回碟子里,说道:“想要臣妾投喂,陛下总得有所表示才行。”
以为对方又想要讨赏,顾昭瑾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淡淡地说:“内库钥匙在柳常哪儿,想要什么你去寻他就好了。”
瓷勺磕碰碗壁发出脆响,对于向来行事得宜的皇帝来说算得上是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