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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158节

  严非锡见玄虚退了礼物,知道说服无望,不由得冷冷看着谢孤白与朱门殇两人,又把目光看向俞继恩,俞继恩忙别过头与华阳子闲聊。
  眼看玄虚正把玩着“仙体”,不住赞叹,朱门殇又不住吹嘘,他见两人聊得兴起,连自己也被冷落了,索性收起“登仙阶”,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做。
  “贵客请用茶。”六名弟子依序走入,一名弟子低着头端着茶盘走近,严非锡顺手接过,也不理会。
  杨衍心头一紧,退至门边,眼看严非锡以口就杯,就要喝下。玄虚刚喝了一口,埋怨道:“怎么是普洱?”一抬头便见到杨衍,又见严非锡正要喝茶,他猛地惊觉,喝道:“严掌门,别喝!”说话同时,他一掌拍出,严非锡猝不及防,手上茶杯被打翻落地,站起身,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双紧盯着他的红眼。
  他认得这双红眼。
  严非锡一眼就认出他是谁——杨家的灭门种!他立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猛冲上前,右手举起。
  他虽愤怒,但还没失了冷静。这是灭门种,自己不能杀,这一掌拍下只是要给杨衍一个教训。然而让他意外,甚或说惊喜的是,玄虚也窜了出来,挡在杨衍面前,一掌拍出。
  玄虚怕他盛怒之下真杀了杨衍,这一掌用了七成力道,旨在阻止严非锡行凶,严非锡却只用了三成力道,见他阻挡,却不收手,双掌相击,严非锡退了一步,嘴角渗血。
  更让他惊喜的是,朱门殇脱口而出的那声:“杨兄弟!”
  玄虚道:“你不能杀他,他是杨家的灭门种!”
  严非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玄虚掌门,你的弟子想行刺严某?”
  玄虚一愣,道:“非我主使!”
  严非锡道:“那就是他指使的了?”他指向朱门殇,喝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姓杨?!”
  朱门殇一时语塞,谢孤白起身道:“我们在襄阳帮见过面,自然知道他姓杨,却跟我们无关。”
  俞继恩也起身道:「是啊是啊,杨兄弟来过襄阳帮。与谢公子等人都打过照面。」
  严非锡目光转向杨衍,只见玄虚挡在杨衍身前道:“他是灭门种,你不能杀他!”
  “我不能,掌门却能。”既然无法达到目的,严非锡干脆撕破脸威逼,“谋害他派掌门,在武当是什么罪行?”
  玄虚默然不语,这放到九大家哪里都一样,都得是个死罪。
  “难道武当要当着严某的面包庇他?”严非锡道。
  杨衍见计划失败,咬牙切齿。他最没想着的是,妨碍他报仇的竟然是师父!他忍不住怒吼道:“你个禽兽!你这狗娘养的,还我全家命来!”说罢从靴子里抽出短刀,要冲向严非锡,华阳子连忙抢上,一把将他抓住,杨衍兀自不住叫骂。
  朱门殇猛然起身,喝道:“闭嘴!”
  杨衍一愣,问道:“朱大夫?”
  朱门殇走到严非锡面前,冷冷道:“你说他想害你,怎么害?不过就是送杯茶而已。你觉得这茶里有毒?”
  他举起茶杯道:“我喝了它!要是没毒,你就跪下跟杨兄弟磕三个头认错!”
  他料想杨衍身上不会有什么厉害毒物,靠着自己的百解丹还有医术,或许不会有事。运气好点,让严非锡磕三个头向杨衍认错,就算报不了仇也能让杨衍解气。
  杨衍知道朱门殇要救自己,大惊失色,喊道:“朱大夫别喝,别喝!里头是唐门的‘寸草不生’!”
  朱门殇吃了一惊,杨衍身上怎会有这样烈性的毒物?谢孤白却猜到,八九不离十是明不详横生枝节。
  “唐门?”严非锡道,“连唐门也有关系?”
  谢孤白淡淡道:“严掌门还是莫再追问,不然九大家有八大家牵扯进来,岂不尴尬?”
  严非锡冷冷道:“我一个一个追究,青城先按下。”他转头看向玄虚,“玄虚掌门,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徒弟?”
  玄虚看看杨衍,又看向桌上的蜈蚣仙体,神色凄然,实在是万分不舍,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严掌门,你再把‘登仙阶’拿出来让老道瞧瞧。”他虽没明说,但语意已明,杨衍的命加上“登仙阶”,换昆仑共议上对点苍的支持。
  严非锡冷冷一笑,望向谢孤白,神情中尽是不屑。
  原本胜券在握,竟闹成这般结果,谢孤白没想自己为救李景风放的火最后竟烧回自己身上,或许真是天意。
  但还没输,还有个机会。
  虽然是个渺茫的机会。
  谢孤白在等,还有机会……
  当!
  武当的钟声忽地响起。
  当!
  第二声……
  当!
  第三声!
  严非锡脸色一变。
  是谁来了?华阳子不解。这个时辰,还会有怎样的贵宾来到?但他还是快步走了出去。
  “严掌门方才说要追究。”谢孤白问道,“那严掌门在武当私擒青城世子这件事该怎么追究?”
  玄虚又吃了一惊,饶是他清修多年,心平气和,今天让他吃惊的事情也太多。
  这次,连俞继恩也吃了一惊,他看看谢孤白,又看看严非锡,一时摸不透虚实。
  “你在武当境内抓青城世子?”玄虚皱起眉头,“严掌门,这不合规矩。”
  严非锡冷冷道:“有证据吗?还是说你想让青城弟子作证?”
  沈玉倾已经被送回华山,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上船,严非锡非常有把握,沈玉倾不可能被救回。
  “等华阳仙长回来吧。”谢孤白道。
  站在门口的正是沈玉倾兄妹,还有李景风和严烜城四人,沈未辰肩膀上仍缠着绷带,脸色苍白。
  “严掌门是不是有话要向玄虚掌门交代?”谢孤白问。
  严非锡铁青着脸,一语不发。
  玄虚收起了桌上的蜈蚣仙体,回头道:“严掌门,夜色已深,不如留在武当暂宿一宿吧。”
  这话也算是明白,我不追究你在武当擒抓青城世子的事,你也别想追究杨衍的罪行。
  严非锡点点头,走到严烜城面前。严烜城低头道:“爹……”
  “啪!”的一声,重重一个耳光打在严烜城脸上,登时肿起老高一块。严烜城脚步一个踉跄,“啪!”的一声,又是一个重重的巴掌。
  严烜城不敢说话,红肿着双颊,只是低着头。李景风怒喝道:“你做什么?!严公子没做错事!”
  严非锡冷冷望向他,目光锐利得如同一把攒入人心的刀子。
  李景风却是凛然不惧,目光丝毫不移。
  严非锡轻轻挑了下眉毛,缓步走下,严烜城低着头,默默跟在父亲身后。
  “严掌门!”沈玉倾忽地出声。
  严非锡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等着听沈玉倾要说什么。
  “华山把舍妹伤成这样……”沈玉倾说得很慢,语气温和,一字一字却是坚毅果决,“沈玉倾必有所报。”
  第65章 歧路亡杨(上)
  朱门殇检视沈未辰伤口,道:“你还骑马赶路呢!”又转头骂沈玉倾道,“你怎么没让小妹先歇息?”
  “是哥带着我,我要能骑马还会早到些。”沈未辰道,“是我逼着哥赶来。这伤口就是疼,又不会伤着性命,要让严非锡得逞,这几剑不白挨了?”她伤口极深,脸色早疼得惨白。
  “胡闹!”朱门殇板起脸孔,从药囊中取出一颗小药丸,用沸水溶了,沈玉倾闻到一股淡淡的刺鼻辛味。朱门殇道:“有些疼,不过不会比你挨这两剑疼。”说着把药水倒在伤口上,沈未辰皱起眉头忍住。
  “纱布好了!”李景风在门外喊道,沈玉倾开门接过,伸手摸了摸,确定是干的,这才交给朱门殇。
  朱门殇问:“先在沸水里煮过了?”
  沈玉倾道:“照先生的吩咐,沸水煮过,再放在铜盘上烤干。”
  “那臭小子的手干不干净?”朱门殇又问。
  沈玉倾道:“我猜景风兄弟说不定把手都伸进水里煮过了。”两人忍不住一笑,只道沈未辰不解其意,沈未辰假装不知。朱门殇先将伤口擦干才上药,缠上纱布道:“你这双手暂时别动,确定没事了再帮你缝合伤口。”
  沈玉倾扶着沈未辰躺下,替她盖上棉被:“你先歇着。”
  朱门殇使了个眼色,退出房间来到中庭,见李景风与谢孤白等在外面。李景风见两人走出,忙问道:“小妹的伤怎样了?”
  朱门殇道:“死不了,不用怕。”
  沈玉倾对谢孤白拱手行礼道:“这回多亏先生临危不乱,顾及在下心意,让严掌门无功而返。”
  谢孤白摇头道:“你要是没赶来,我也无计可施。”
  李景风又道:“沈公子,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这么巧?我也有事拜托沈公子。”朱门殇摸着下巴道,“你先说。”
  沈玉倾问:“是关于杨兄弟的事?”
  李景风点头。
  朱门殇道:“我也是为这件事。我怕他被玄虚责罚,沈公子,您帮忙看着点。”
  沈玉倾点头道:“我明日就去找玄虚掌门。”
  朱门殇与李景风都知他一诺千金,这才放下心来。朱门殇道:“麻烦你啦。早些歇息。”
  说完众人各自回房歇息,这几日奔波劳顿,大家实是累了。
  ※※ ※
  “我这么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听劝?”玄虚在牢门外不住来回踱步,“《正一法文师教戒课经》写着‘人能修行,职守教戒,善行积者,功德自辅,身与天通,福留子孙’,就是教导行善之人福泽绵延。”
  杨衍默然不语,他知道今天师父为了救他险些放弃了求之不得的仙体,虽然他怎么看那都是一条不知哪来的怪虫,但此时他仍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玄虚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反省,于是道:“你要杀华山掌门,其罪非轻,我把你关在牢中是为你好,你在里头要好好反省。”
  杨衍问道:“师父要关我多久?”
  “不知道。”玄虚回道,“也许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也许十天半个月,但看命数定夺。”
  “师父!”杨衍大吃一惊,问道,“十年二十年?那狗贼不是说不追究了?为什么还要关这么久?”
  “严掌门不追究是一回事。”玄虚道,“你一心报仇,实在无可救药,为了你好,等严掌门死了我再放你出来。”
  杨衍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晕厥过去,颤声问道:“师父……你……你说什么?”
  “你执念太重,等严掌门死后我再放你出来。”玄虚道,“你就当你出来后杀死严掌门,报仇成功便是。”
  师父到底在说什么?杨衍不可置信。严非锡死了才放他出来?那岂不是报仇无望?!他抓住铁闸,从讶异震惊到怒火逐渐燃起,大声道:“我替家人报仇算是做坏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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