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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156节

  怎么就没问呢……
  ※ ※※
  第二天一早,杨衍照惯例练功,打扫,没听着什么消息。过了中午,有人传话说是掌门出关,请他过去。
  杨衍到了掌门书房,敲门请安,听玄虚“嗯”了一声,这才进去。
  “听说船又被劫了?”玄虚问,“怎么回事?”
  “是华山派……”杨衍刚说了这几个字,玄虚立即挥手打断他:“我是问你怎么回事,不是问你谁干的。”他看着杨衍,面孔依然温和慈祥,“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杨衍把船上故事一一说清,提到明不详时,玄虚道:“这名字倒是耳熟,喔……”他恍然道,“两年前我去见少林方丈觉见,听他提起过,果然是个聪明孩儿。他还有持斋念经否?”
  杨衍道:“每日早晚持斋念经。”
  玄虚点点头,道:“佛门修佛,我们道家修仙,其实都是一个道理,要抛掉这臭皮囊。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又道,“我特别派你去华山是为什么,知道吗?”
  “知道。”杨衍答道,“磨练我心性。”
  玄虚点点头,道:“那里离你仇家最近,等到了那你却会发现,山川依然是山川,人依然是人,不因名而改,不因情而改。华山不过就是个地方,跟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
  杨衍点点头,他开始回想起师父对他的种种好处。确实,师父收留他,照顾他,虽然这几年忙于炼丹,但总不会忘记他,每回出关闭关,有要事远行,师父未必会见其他弟子,却一定会召见他,他知道师父是关心他
  这是他忍耐师父的唯一方式。
  “师父,事情还没说完。”杨衍道,“还有后续。”
  “你接着说。”玄虚道。
  杨衍接着把三人逃离船上,救出民女的事也说完。他故意提起救民女的事,是要引得玄虚注意,奸淫妇女是昆仑共议的大罪,寻常盗匪根本不敢犯这大罪。
  玄虚却道:“那个叫李景风的少年,人溺己溺,现在有这慈悲心肠的不多了。道设生以赏善,设死以威恶。行善道随之,行恶害随之,你得多学学他,多想些好事,多做些好事。”
  多想些师父的好处,杨衍提醒自己,同时点头说道:“多谢师父教诲。”
  “你这次救人救船,功劳苦劳都有。积了善报是好事,多想想那些被你救起的人,这就是‘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不谓小不善为无伤也而为之’的道理。”
  “是,师父。”杨衍想起他进武当的第二年,师父还特地替他留了年糕……
  “只是少了药材……我这太上回天七重丹可怎么办?眼前就差这一分火候,要是炼丹失败,不白花了这么多年功夫……”玄虚皱起眉头,显得苦恼。杨衍听他换了话头,忙问道:“师父,这太上回天七重丹真有妙用?”
  玄虚呵呵笑道:“丹汞之秘我已尽得,炼丹需要福人、福地、福气,武当集天地之灵,是福地,你说这福人福气,我可有吗?”
  杨衍忙道:“师父自然有。”只要能让师父不再说那些话,他愿意用任何方法哄师父开心。
  玄虚道:“这颗丹药我炼制十四年,两年一重,反复淬炼,每次都是我亲自掌控火候,每每怕有错漏,多年心血便付之一炬。”说着,他又皱起眉头,“好不容易煎熬至今,就怕药材不够,耽误了吉时,功亏一篑。”
  “这太上回天七重丹有什么好处?”杨衍问。
  “当然是得道飞升了!”玄虚乐呵呵地回答,“最差也能锻炼凡胎,延年益寿,增强功力。”
  “恭喜师父,贺喜师父。师父白日飞升,我们做徒弟的也能鸡犬升天。”杨衍心想:“要是整个武当都升天,还不白便宜了其他门派?”
  玄虚笑道:“你这趟回来大有长进,下去吧。”
  杨衍问道:“师父既然升仙有望,能否先传授弟子一些功夫?不然等师父成仙之后,怕没办法得到您的教诲呢。”
  玄虚笑道:“又想骗我功夫,我都说了你心性……”杨衍闻言心中一沉,又听玄虚道,“也罢,你也磨练了好些日子,是有长进,我稍后便传你一套八卦游身剑。”
  杨衍忙问:“能传刀法吗?”
  “刀杀气太重,不适合你。”玄虚道,“剑是君子之器,适合你修身养性。”
  “是,师父。”杨衍无奈,他想多学些刀法补佐他的纵横天下,可……也罢,剑法就剑法,聊胜于无。
  “禀掌门,青城使者谢孤白谢先生来访。”一名弟子前来禀告。
  “青城使者?不是青城世子?”看着玄虚讶异的模样,杨衍也大感纳闷,他们是昨日中午抵达武当,沈玉倾晚了一天出发,可车队规模比襄阳帮还大些,怎样也该晚两天到,怎么只晚了一天就到?又怎会是谢孤白,沈玉倾去哪了?
  他不知源由,但这也不是他能过问的事,只听师父说:“既然是青城使者,那且让他等等,待我打坐练气。他们若回房了,就明天再见吧。”
  杨衍见师父要练功,告退离去。
  ※ ※※
  谢孤白递了名帖,与朱门殇一起被带至迎宾厅等候。
  “还没见过武当掌门呢。”朱门殇道,“不知道杨兄弟的师父是怎样的性格?听他说,是个好人?”
  “是不错。”谢孤白道,“他有桩逸事。少林武当一向交好,两派常有往来,少林寺的正定堂住持觉广最喜挖苦人,有‘拔舌菩萨’的称号,十年前,那时觉生方丈还在世,觉广住持跟着觉闻住持来访,听说两人聊了一个时辰。”
  “他们聊了什么?”朱门殇问。
  “不知道。”谢孤白道,“只知道觉广住持之后立下毒誓,玄虚掌门不死,他终身不踏入武当。”
  朱门殇歪着头,觉得有趣。过了会,华阳子来到,双方寒暄了几句,华阳子问道:“听俞帮主说青城世子来到武当,怎么不提早告知?这岂不显得武当招待不周?”
  谢孤白知道他这话是刺探,于是道:“且等俞帮主来了再说。”
  不一会,俞继恩也闻讯赶来,问道:“怎么只有谢先生您?沈公子呢?”
  谢孤白道:“沈公子染了风寒,沈姑娘留下照顾,等身体稍可便上山拜访掌门。”
  俞继恩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会染上风寒?”
  朱门殇挑了挑眉毛道:“谁染上风寒之前不是好端端的?难道是坏端端的才能生病?你倒说说生病前应该是什么模样?”
  俞继恩嘴角微微抽搐,却也觉得朱门殇说得有理,于是转头问华阳子:“敢问掌门几时来?”
  华阳子道:“我已派人去请,稍后便至。”
  俞继恩又问道:“景风兄弟呢?没跟你们一起上山?他不是你们朋友吗?”
  朱门殇甚是讶异,问道:“你竟然还记挂着景风兄弟?”
  俞继恩道:“他与杨兄弟、明兄弟救了我一艘船,大恩大德,当然记得。”
  谢孤白眯着一双眼看着俞继恩,过了会,一名弟子走上道:“掌门正在练气,说要迟些见面。”
  华阳子皱起眉头,道:“掌门有事,还请几位先回房歇息,等掌门有空再请几位会谈。”
  “那也不用,我们在这里等。”谢孤白微微一笑,“我们初来乍到,对武当风俗民情甚有兴趣,只是有许多不懂之处,正要请教仙长,不知仙长能否拨冗聊聊?”
  华阳子一愣,道:“当然,当然。”
  原本以为来的是青城世子,玄虚这才预备即刻来见,结果来的只是使者,便也不急了。谢孤白清楚,若是这样就回房,只怕玄虚会拖到明日再见,严非锡已在赶来路上,耽搁越久越是不利。
  谢孤白看似随口问些问题,问起武当习俗、风土,又问练丹要义,讲起升仙掌故,他引导话题,惹得华阳子兴致盎然,滔滔不绝,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只是朱门殇与俞继恩听得有些犯困。
  直说到酉时,这才有弟子前来说道:“掌门来了。”
  华阳子道:“掌门快到了,三位请稍候。贫道与谢公子一见如故,他日若有机会,当再促膝长谈。”
  谢孤白恭敬道:“这是谢某的荣幸。”
  朱门殇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们玄武真观里头有没有个叫江大的人?”
  “江大?”华阳子想了想,“没听说过。玄武真观弟子上下千余人,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得查查。”
  朱门殇道:“不忙,我就问问而已。”
  没多久,一股异香飘入鼻中,朱门殇低声道:“伏苓、五倍子、雪莲,拿去炼丹糟蹋了”。只见玄虚道长缓步走来,谢孤白见他仙风道骨,鸡皮鹤发,脸色红润,看着约摸六十年纪,顶戴道冠,穿一身紫金道服,上绣太极八卦图像,有飘然出尘模样,弯腰行礼道:“青城使者谢孤白、朱门殇参见掌门。”
  俞继恩也行礼道:“见过掌门。”
  玄虚示意请坐,众人分了主次坐定。华阳子道:“沈公子染了风寒,在宜昌休息,这才命使者前来致意。”
  谢孤白起身恭敬道:“敝家公子本欲上山拜访仙长,无奈机缘不到,谢孤白代公子向掌门致歉。”
  玄虚道:“沈公子年纪轻轻,正值年富力壮之时,会生病,那是日夜劳神之故。他是青城世子,难免忧思愁虑,我有一帖良方赠与公子:‘休离方寸搜丹药,莫外周游觅妙玄,长使灵台无一物,便成九转产胎仙。’澄心遗欲,便能百病不侵。”
  谢孤白拱手道:“仙长金玉良方,谢某必会转达,在此代公子说谢。”
  玄虚点点头,道:“你们上山找贫道是为何事?”
  谢孤白望向俞继恩,俞继恩拱手道:“此番前来,说是两桩事,其实是一桩。第一桩,这一年来汉水上不平静,时遇劫扰,武当的药材都是从甘肃送来的,这就耽搁了诸位仙长修行。追根究底,这背后有什么隐情,自是胸口挂灯笼——心照不宣。这又关系到第二件:华山图什么?”
  “图什么?”玄虚问道,“就为了点苍?”
  俞继恩拱手道:“掌门英明,见微知着。”
  玄虚叹口气道:“千帆过尽,熙熙攘攘,一为名,一为利。他若要这虚名,让了他又何妨?李掌门也是奉了道的修行人,想来也不会介意。”
  朱门殇眼珠子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谢孤白不动声色,他知道俞继恩有办法应付。果然,俞继恩道:“若是平常,咱们也谨记掌门教诲,退一步海阔天空,就让他一让又何妨?可转念一想,他杀伤人命,奸淫妇女,坏人名节,点苍还没当盟主就已如此肆无忌惮,若当了盟主,气焰岂不更嚣张?岂不要害死更多人命?这要是轻允了,便是助纣为虐,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武当是福地,是天地丹炉精华之所在,更有福人居之,福气存之。天自有道,惩恶扬善,若伤了天和,坏了武当地灵人杰,那是得不偿失。”
  玄虚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药材又要如何处办?汉水这条河路终归在陕西,你要怎么走?”
  俞继恩道:“汉水也是崆峒的商路,他真进了汉水,崆峒可不会罢休。就算他真时常骚扰……”说着转头望向谢孤白。
  谢孤白拱手道:“这就是这次少主来访武当的原因。此后武当欠缺的药物一律在青城与唐门采办便是,这对青城有利,也对武当有利。”
  俞继恩又道:“以后青城也愿意协助襄阳帮,帮着看顾船只。武当青城联手,华山再横也不敢逞凶。”
  玄虚点头道:“有理,就照这个意思……”
  忽然,远方钟声响起,一共响了三声,这是武当讯号,示意有贵客来访,要知客道长出门相迎。
  俞继恩来访尚且在门口等待,派人通知华阳子,若不是因为他是武当境内最富裕的帮派之主,顶多指派其他道士迎接。但这三声钟声却是要知客道长即刻前往迎接,来客身份自然更加尊贵。华阳子皱眉道:“这是谁来了?我去看看。”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还是赶上了。”谢孤白心下暗忖,“是严非锡来了。”他在朱门殇耳边低语几句,朱门殇低声道:“明白,都听你吩咐。这事我拿手,看我表演就是。”
  俞继恩也是一脸疑惑,问谢孤白道:“是你家公子到了吗?”
  谢孤白摇摇头:“应该不是。”
  ※ ※※
  杨衍正要前往膳堂用饭,听到钟声响起,不由得一愣,心想:“难道是沈公子到了?”
  他正要走,忽觉背后被拍了一下,他只道又有弟子要找他麻烦,转过头正要喝骂,却见是个秀美少年,不是明不详是谁?只见明不详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道袍,梳了道髻,武当弟子众多,他混在里头,一时竟没人发现。
  杨衍讶异问道:“明兄弟,你怎会在这?”
  明不详也不回话,转头就走,杨衍觉得有异,快步跟上。
  两人一路走至后院,此时正是用膳时间,见左右无人,杨衍又问道:“你不是要回少林?来武当做什么?”
  “我担心你做蠢事。”明不详道,“严掌门来武当了。”
  杨衍如遭雷击,浑身发抖,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跟在你们后头走的。”明不详道,“在路上遇着严掌门,见他单骑往武当奔来,就随后跟上。”
  “你…你没……没认错?”杨衍咬牙切齿,禁不住打颤,“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先认出他坐骑上华山标志,跟在他身后到了武当,听他自报名号。”明不详道,“我知道你与景风兄弟都讨厌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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