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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13节

  杨衍不想解释,只得道:“我爷爷老糊涂了,请勿见怪。”
  高个青年道:“你爷爷老糊涂,你可不糊涂,丐帮辖内不许‘沿门托’,这你也不知规矩吗?”
  杨衍不解道:“什么是沿门托?”
  那两名青年看见老头子身上的绿玉腰坠,互望了一眼。那高个子道:“不懂规矩没关系,罚过就懂了。”说罢,伸手便去摘老头子身上的绿玉腰坠。
  杨衍喝骂道:“干什么!”伸手去推那青年肩膀,那青年见他推来,左肩一缩,避了开来,竟是学过武的,随即右拳挥出,直打向杨衍面门,骂道:“找死!”
  杨衍见他拳头挥来,稳了马步,右手剑掌探出,他来来去去只会那招枯木横枝,顺势戳向高个青年腰间,这招本是他练熟的,且那青年料不到他会武功,竟一击得手,将那青年打退了几步,只是他几无功力,那青年只痛不伤。
  高个青年吃了一招,腰间甚是疼痛,骂道:“狗杂种还会功夫?”
  老头子拍手赞道:“好一招仙人指路。”
  杨衍道:“爷爷,这招叫枯木横枝。”
  那老头翻个白眼,一口气把胡子都给吹起,骂道:“少胡说,仙霞派的仙人指路,老头子会不认得?”
  杨衍惊问道:“老爷爷,你听过仙霞派?”
  老头子道:“废话,谁没听过?”
  第7章 富贵赌坊
  杨衍惊诧中,未及细问,高个青年抢上一步,一拳打向杨衍。杨衍堪堪闪过,肚子便挨了一脚,痛怒交加,猛地一拳挥出,高个青年急急避开,又在杨衍肩头推了一把。杨衍又是一招枯木横枝,那高个青年明明见过,偏偏闪不开,又挨了一掌。登时大怒,一连串快拳套路,杨衍认不出这是什么拳法,遮挡不及,吃了几记重拳。
  饶是如此,杨衍却不屈服,凭着一股血性,盲拳乱挥,拳拳用力。以他功夫,若是见招拆招,根本毫无胜算。似这般乱打乱挥,高个青年反倒不知如何反应,几番遮挡,下巴挨了一记重击。不觉生了怯意,想要退开重整架势,哪知杨衍低吼一声,拳如雨下,照着头脸身体一阵乱打。高个青年只是遮挡。杨衍正打得兴起,突然腰间一痛,摔倒在地,原来是那矮个青年突施偷袭。两人将他压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杨衍抱头缩腿在地上打滚,那老头突然抢上,压在杨衍身上大喊:“别打我孙儿。”那两名青年收势不住,老头挨了几下,不住叫疼,杨衍大怒,伸手入怀。他同朱门殇分别后另买了一把短匕,此刻正要掏出,不料那老头护着杨衍全身,正压在胸口上,杨衍掏不出匕首,怒喝道:“别打老人家!”
  那两名青年怕老人年老体衰,这两下真打死了人,又怕惊动路人,那高个的抢了老人身上的绿玉坠,一把塞入袖袋,转身就跑。杨衍破口大骂,两人去得远了。杨衍忙扶起老人道:“爷爷你没事吧。”
  老头道:“没事……没事……乖孙儿,你有没有受伤?”
  杨衍脸上两块淤血,身上挨了几下,亏得他年轻力壮,没伤到筋骨,当下拍拍老人身上的灰尘,道:“可惜了您的玉腰坠。”
  老人说道:“傻孩子,你在说什么玉坠?”
  杨衍指指老人的腰间,不由一愣,只见那玉坠仍稳妥地系在腰间,莫非自己方才看走了眼?
  老头问道:“怎么了?”
  杨衍道:“没事,老爷爷,你家在哪?我送您回去吧。”
  老头道:“说好几次了,老乞丐四海为家,没地方住呢。”
  杨衍莫可奈何,心想:“就你这一身装扮,谁信呢。”又想起他之前提起仙霞派,忙问:“老爷爷,你知道仙霞派?”
  老头一脸狐疑反问道:“仙霞派?”
  杨衍道:“就这个啊。”杨衍说着,又比划了一回枯木横枝。
  老头恍然道:“喔,仙人指路,仙霞派,这老头子当然认得,你是仙霞派的弟子?怎么这等不济事?刚才人家用易家堡的六合拳打你,你用仙霞派的翻云掌,卸他上路攻势,拆了他左手肩骨。下手轻点,便使一招云起浪涌,打断他几根肋骨就是。”
  杨衍又惊又喜,忙问:“老爷爷你懂仙霞派的功夫?你是仙霞派的人吗?”
  老头子呸道:“老乞丐还不至于恁地没出息,仙霞派这等功夫顶个屁用?”
  杨衍失望道:“仙霞派的功夫很弱吗?”
  老头道:“是不怎地,看你不就知道了?”
  杨衍道:“我没学过仙霞派的功夫。老爷爷,仙霞派在哪?”
  老头道:“你自己门派在哪不知道?反问老乞丐?”
  杨衍道:“这招是我爷爷教我的。”
  老头问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杨衍道:“我爷爷叫杨修杰。”
  老头道:“听都没听过,仙霞派姓杨的,就只有大弟子杨景耀有点名气,得了真传,勉强算是个人物。”
  杨衍只觉得这名字很熟悉,突然想起,过往父亲与爷爷每年清明,总是折了几张黄纸放在供桌前祭拜,之后再将黄纸火化,却从不出门扫坟。他当时问了父亲,父亲说是祖先牌位。杨衍问姓名,父亲只说要忙,搪塞了过去。后来他趁火化时,偷偷拆了几张黄纸偷看。里头几个名字,有姓蔡姓张,姓林姓陈的,唯独只有一个姓杨,只是因为同姓,当时便特别留心,便叫杨景耀。
  他当时便觉奇怪,怎地祖先牌位混了这么多其他姓氏,问了父亲,被杨正德臭骂一顿,他甚少见父亲如此大发脾气,杨正德只说这是对先人不敬,要他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来,是怕泄漏了先人姓名,引来仇家。只是想不到,这场大祸仍是避不过。
  杨衍道:“这名字我有听过,说不定……”他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是我曾祖父!”
  老头吹了一把胡子,哈哈大笑道:“杨景耀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哪能生出你这样的龟孙子,说,你是不是偷师啊?”
  杨衍连忙道:“没有没有,真是我爷爷教的。那你告诉我,仙霞派在哪,好让我去拜师。”
  老头道:“那是武当底下的小派门,跟武当算是有远亲关系,你往湖北去找就是了。”
  杨衍默默记在心中,正要想办法骗这老头说出自己家,老头又道:“你还没跟我讲,富贵赌坊在哪?”
  杨衍问道:“爷爷你身上有钱?”
  老头道:“你刚才不是给了我?”
  杨衍道:“就那几十文,不够啊。”
  那老头从怀里摸出两个口袋道:“我看看这里有多少。”他把银两倒了出来,嫌道:“才三钱银子,真俩穷鬼。”
  杨衍以为他说自己两人,忙道:“是啊,钱不多,别赌了。”
  那老头看着当铺所在的巷子,怪道:“赌坊明明就在那条巷子,怎么就找不着。我再问问。”说完,径自去找路人询问。杨衍虽感头痛,又不敢放他孤身一人,心想:“他家人急着找他,知道他好赌,说不定会去富贵赌坊等他。”于是追上了,道:“爷爷,我带你去吧。”
  老头见他愿意带路,哈哈笑道:“好好好,我们走!走!赢了分你一半。”
  杨衍来到临川已将近一月,早耳闻富贵赌坊大名,当下领着老头前去。
  富贵赌坊是江西最大的赌场。也是抚州最繁华的区域。未到赌坊,门前的巷子两侧已是摊贩云集,不只食铺、酒肆罗列,更有店家贩卖各色古玩玉器,绫罗绸缎。也有各式江湖卖艺,相卦算命,挑方卖药,杂技戏法,相声评弹,好不热闹。最引杨衍注意的,竟有不少人席地而坐,个个身材粗壮高大,身边各自放着兵器,一旁各自竖着“一日保镖,平安到府”的布条。也不知道卖的到底是啥。
  杨衍觉得有趣,问道:“爷爷,那些保镖作什么用的?”
  老头哈哈笑道:“那是一日保镖,赌客在赌场赢了大钱,甚是招摇。若担心回家路上遇到强人,就在这请了保镖,保你平安到府。那些领了侠名状找不到活的,都在这里挣点杵过日子。”
  杨衍道:“若这些保镖监守自盗怎办?”
  老头道:“坏了规矩就吃不了这行饭。被同行唾弃。不过嘛,杀头的生意有人作,粮多难免出米虫。看你运气,看人良心。”
  两人进了赌坊,只见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落。里头极为宽大气派,数十张桌子,各自间隔约二十尺至一丈间。天九、牌九、骰子、番摊、四色牌等。杨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对这些赌戏也不了解,不由得忐忑起来。他左右张望,只待有寻人的上前相认。
  那老头看了这环境。皱起眉头问道:“这哪啊?”
  杨衍道:“富贵赌坊啊。”
  老头道:“富贵赌坊几时搬了家,还整修得这等气派?”
  杨衍道:“听说有十几年了吧。”
  老头骂道:“胡说八道。”
  杨衍知他胡涂,也不好辩驳,只好跟着他走。
  富贵赌坊是兑筹码,十进九出,不吃和局,一百文兑一个筹码,换回时却只能换回九十文。筹码又分色等,绿色是十文,一个紫色折一百个绿色,也就是一两银,金色又折十个紫色,也就是十两银。
  那老头先把三钱银子连同那几十文,换了三十个绿色筹码,走到番摊那桌,庄家正抓了一把摊子,老头只看了一眼,便道:“开个三摊咧。”杨衍停了一下。那庄家拿了扒子扒数,果然开出三来,杨衍惋惜道:“可惜没押。”一转头,见老头已到牌九摊上,连忙跟上。
  那老头见杨衍跟上,又说道:“庄家一对斧头,输第三家一对板凳,其余通杀!”杨衍听不懂这术语,只见庄家翻开牌,一堆白点看不清是几点,喊道:“一对斧头。闲家开牌。”闲家第三家大喜喊道:“板凳吃斧头,冤家不聚头。”杨衍看那人也是一对,点数却少,四点整整齐齐,心想:“怎么点数少了却赢?”又想:“怎地他又猜对了?”
  他见天九牌点色琳琅满目各自不同,不比刚才番摊只有一二三四可猜,这能猜中绝非运气。问道:“爷爷你怎么知道庄家拿什么牌?”
  老头道:“看他推牌迭牌不就知道了。”
  杨衍想:“这么简单,怎地大家看不出来?”他不擅赌博,又心想:“是了,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是丢了骰子,谁拿什么都知道了,悔改不得,开牌只是确定牌面而已。”
  那老头找了一名护院,问道:“破阵图。得多少银子才能入阵?”那护院看了老头一眼,又看了杨衍一眼,问道:“这谁?”
  老头道:“这我孙子。”
  护院眯起眼,说道:“看着不像。”
  老头呵呵笑道:“刚认的亲戚,带他来见场面呢。”
  护院道:“五十两,先亮筹子。”
  杨衍又是一惊,心想:“五十两银子才能赌一把,爹爹以前一个月也才挣二两多银子。老爷爷哪来这么多钱?”
  那老头问道:“不是三十两?怎要五十两这么多?”
  护院道:“就五十两,有钱吗?”
  老头点点头道:“行。”说完径自走往骰子场去,杨衍跟着问道:“爷爷,你有五十两?”
  老头道:“等会,等会。”又对着赌档前的人喊道:“让让,让让。”
  众人让出个位置,给杨衍跟老头站了,杨衍见桌上,写着各式赔率,三到十是小,十一到十七是大,都是一赔一。又能押每次骰出的单点,一到六,每个数字是一赔二。又有总数,赔率不等。若是押全围豹子,一赔三十六,若是单围豹子,那是赔两百一十六倍。总算杨衍生性聪明,看了一会,便了解当中赔率关窍。知道越难中的,赔率越高。
  庄家摇了骰子,喊了句:“下好离手!”
  老头掏出筹码,压了十枚大,又压了五枚豹子。五枚在五点,五枚在六点。最后五枚想了想,压在三个六上。
  杨衍见他一次全压,忙道:“爷爷,赌小点吧。”
  老头道:“怕啥,输光了再去讨不就得了?”
  骰盅一开,五五三开大,输了豹子、六点、三个六一共十五枚,却赢了大二十枚,两个五点二十枚,净赚了十枚,杨衍高兴道:“赢了十个呢。”
  老头子翻了白眼道:“才一百文钱,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杨衍心想:“呵,你见过世面,刚才还问我讨一文钱呢。”
  庄家又摇了骰子,老头子想了想,说道:“这把不压。”
  这把开出了四四五,一样是大。
  第三把,老头压小十枚,又在一跟二各压了十枚,豹子压了十枚。
  杨衍见他又一把过,心想:“这样玩法,一次就输光,能有天天过大节的吗?”
  庄家开出一二三小。吃了豹子十枚,还了小二十枚,一跟二各二十枚,这样是六十枚。
  杨衍想:“这短短时间就翻了一倍,难怪这么多人死在赌桌上。”
  第四把,第五把,老头都不压,各自开出了三三四,三四二两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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