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柳照霜闻言大笑，笑声牵动伤口，又呛出一口血。
他丝毫不顾及身侧虎视眈眈的剑微寒，反倒是抬手抚上叶梧秋的脸，在黑衣男子暴怒的目光中，轻轻抹去溅在叶梧秋颊边的血珠。
“你心疼我？”
月色冰冷，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叶梧秋闭了闭眼，忽然抽回长剑。柳照霜闷哼一声，踉跄着跪倒在地，却仍攥着他的衣角不放。
“放手。”叶梧秋冷声道。
他闭着眼，平日里温和柔软的面孔在月色下显得十分无情。
或许之前他心里曾有过愧疚，但那些愧疚早就在夜以继日的囚禁中消磨得干干净净。
更别提柳照霜每天重复性地下药，将他的身体损害了大半。调养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到刚开始。
柳照霜仰头看他，那双桃花眼中不再是笑意，而是满满的偏执。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却燃着疯狂的火：“除非我死。”
剑微寒一把将叶梧秋拉到身后，刀尖直指柳照霜那已经被捅穿的心口：“那我成全你。”
闻言，柳照霜再次笑了出来，对于剑微寒这句类似于威胁的话置若罔闻。
跌坐在地上的红衣青年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但浑身的血迹却没有丝毫的狼狈，反倒是给他平添了几分破碎。
剑微寒握紧了手里的横刀，柳照霜看向叶梧秋的眼神让他很是不爽。
黑衣男子的不爽并不是因为将叶梧秋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而是对于柳照霜那种畸形的感情。
这人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爱阿秋，却能做出囚禁下药的举动，根本不顾及阿秋的身体。
这不是爱，这是占有。
沉默在这一处荒废的院落弥漫，一旁的余归安眼中没有丝毫的不忍，反倒是多了几分嘲讽。
他之前也曾听说过柳照霜的名字，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对叶梧秋做出那种事情。
在他眼里看来，此人死不足惜。
柳照霜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枚染血的玉佩——正是当年叶梧秋送的定情信物。
“你说过……这是‘同心佩’。”他惨笑，“现在，它和你一样……都是骗子。”
玉佩坠地，碎成两半。
叶梧秋呼吸一滞，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而听到这句话的余归安也是一愣，在他看来，一直都是柳照霜在纠缠着自己的朋友。
可听对方这番话，难道这两个人之间还曾有过一段过往？
想到这个可能，他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了一直站在叶梧秋身侧的剑微寒身上。
依照自己对黑衣男子的了解，剑微寒肯定忍不住这件事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剑微寒在听到柳照霜的话后，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柳照霜却突然暴起，用尽最后力气扑向叶梧秋！
剑微寒挥刀欲斩，却见柳照霜只是将一枚那半块碎掉的玉佩塞进了叶梧秋的掌心。
“你既欠我一条命……”他贴着叶梧秋的耳畔，气若游丝，“就用余生……慢慢还。”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口血喷洒出，整个人仿佛从枝头坠落的红鸟一般摔落在地。
“柳照霜！”叶梧秋下意识地接住他滑落的身躯。
怀中的身体逐渐冰冷，柳照霜却望着他笑了。
“这次……你永远……忘不掉我了……”
他之前就说过，恨比爱长久。与其是爱，他更愿意叶梧秋恨他，这样就能一直被对方记在心里。
看样子，他似乎成功了。
寒意将天地笼罩，荒院里只剩呼啸的风声。
叶梧秋跪坐在血泊中，怔怔望着掌心的半块玉佩。
其实这玉佩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他当时在好感商场买的，见介绍可以增加npc的好感度，便送给了柳照霜。
剑微寒沉默地站在一旁，刀尖滴血。
许久，叶梧秋轻声道：“都是我的错。”
之前消磨殆尽的愧疚卷土重来，仿佛要将他给淹没一般。
剑微寒蹲下身，用力掰开他紧攥的手指。玉佩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脏了。”他扯下披风裹住叶梧秋，将人打横抱起，“我们回家。”
叶梧秋靠在他肩头，忽然低笑：“微寒，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剑微寒收紧手臂，心里复杂不已，声音沙哑：“有我在。”
夜风卷起荒院里的杂草，嘈杂的声音像是鬼哭，又仿佛是对柳照霜的哀悼。
柳照霜的身体在叶梧秋怀中冷透，他的嘴角仍挂着那抹疯癫的笑，仿佛死亡也不过是一场游戏的结束。
叶梧秋的指尖还残留着那人血液的温度，黏腻、滚烫，像永远擦不掉的烙印——亦或是诅咒。
＊
当晚，回到听秋庄的叶梧秋发起了高烧。
二楼卧房里，层层帷幔遮挡的床榻之上，满头白发的青年眉头紧皱，额头上满是冷汗。
梦境向来光怪陆离，叶梧秋看见柳照霜站在血泊中对着他笑，心口的伤口汩汩流血，却还如之前一般轻声唤他"宝宝"。
“你杀不死我的......“”柳照霜的身影渐渐消散开来，“我会一直一直缠着你……”
叶梧秋猛然惊醒，转过头却发现剑微寒正攥着他的手守在床边。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做噩梦了？"“”剑微寒抬手拭去他额头的冷汗。
烛火摇曳，映照着剑微寒轮廓分明的侧脸。
叶梧秋怔怔望着这个陪伴了他许久的人，突然开口：“这世界是假的。”
“什么？”剑微寒皱眉。
“这是个游戏世界。”叶梧秋坐起身，白发垂落在锦被上，他神情恍惚，“我来自现实，你们都是npc。”
他双目失神，魇住了一般：“包括......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不像是打在屋檐上，更像是打在他们心里。
剑微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良久，他伸手抚上叶梧秋的额头，语气担忧：“烧糊涂了？”
“我当时见你长得实在是太好，便开始攻略你，给你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就算一开始你对我爱答不理我也不在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我......只是个玩家。"
“所以，只要你的好感度能升满，我什么都不在意。”
叶梧秋闭上了眼睛，表情痛苦：“包括柳照霜，你们说的对，我就是……”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剑微寒猛地抽回手。
“所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年，你对我的好，都是在游戏？”
第53章 唯一的心愿
听到剑微寒的这句话, 坐在床上神情未定的叶梧秋脸色顿时一白。
他张口，想要反驳对方，结果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理由。
就如同剑微寒所说那般, 叶梧秋刚开始攻略对方的确是因为游戏。
但……
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的的确确爱上了剑微寒，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些事情。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窗户开了一条缝透气，将屋子里垂下来的帷幔吹得宛如烟雾一般散开。
剑微寒背对着窗，棱角分明的面孔隐匿于黑暗之中。若不是叶梧秋距离对方很近, 或许都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现在不是。”
沉默许久，叶梧秋闭上双眼，从喉咙里挤出四个字来。
白发青年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微微收紧, 眉眼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和好堪堪半年，难道又……
叶梧秋低垂着头，惨白的脸一闪而过。
就当他准备开口打破周围弥漫的寂静时, 一只熟悉的、带着剑茧的手探了过来。
“好。”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只是一个字, 却让叶梧秋诧异地抬起头来。
他想了无数种结果, 却没有想到剑微寒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大约是叶梧秋眼中的诧异太过明显, 坐在他身边的黑衣男子一眼就看到了，心里顿感无奈。
剑微寒低下头，手逐渐向下滑, 随后落在了叶梧秋的手背。
他不想和叶梧秋再因为这些事情吵架，再分开。
这种决定他已经做过一次了, 很快就后悔了。
屋外狂风席卷，吹得窗户哗哗作响。
这阵哗哗声逐渐与叶梧秋的心跳声重合，一时之间, 青年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窗户的声音。
“阿秋。”
剑微寒轻叹一声，抬手将人揽在了怀里。他温热的体温将身上那股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衬托得更加蛊惑。
叶梧秋简直要陷入他的怀抱里了。
“我们好好的。”
这是剑微寒唯一的愿望了，如今柳照霜已死，他知道叶梧秋心里会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