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没控制音量,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李夏辞困惑地扭头。
  四目相对,彼此眼神中都充满了疑惑。
  顾跃往旁边错开身,无奈介绍道:“这就是跟你提到的《雪山》剧组的同事,李夏辞。”
  陆泽禹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顾跃在说什么。
  对上了,但是又对不太上。
  原来没有深夜倾诉感情不顺的绿茶女同事,也没有蓄意勾引的新人女演员,原来顾跃提到的剧组同事一直都是他的对家,李夏辞。
  宛如一阵电流击穿他的大脑,陆泽禹福至心灵,突然想到顾跃聊天时用的人称代词从来都是人字旁的“他”。
  他们串频了。
  这个认知比好兄弟可能被心机绿茶拐走了更令人惊悚——
  好兄弟竟然水灵灵地被对家九十度掰成南通了。
  可他们明明关系不好,李夏辞不是一个月前还在晚会上明目张胆吐槽顾跃吗?
  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半夜投怀送抱,散发可得信号,发表暧昧言论,还为了顾跃删除亲妹妹的微信?!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陆泽禹心里的求知欲到达了顶峰,他抓心挠肝又没法点破,在原地焦急地挪动了两下屁股,随后一键切换社交模式,主动和李夏辞握了手:
  “李老师幸会,我是华盛医疗的执行总监,和顾跃是发小,之前看过您的很多作品,久仰大名。”
  双方短暂地寒暄了几句,李夏辞的举止看起来大方又得体,没像软骨头的莺莺燕燕一样缠在顾跃身上,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像关系一般的普通朋友。
  陆泽禹更确信其中一定有什么误解。
  他倾身过去,刚准备跟顾跃说点什么,就看到走廊尽头有个长腿红裙的女生一路提着裙摆大踏步直奔他们而来。
  她气势汹汹地跨着步子,径直走到几人面前。
  陆泽禹缩了回去,他对这来者不善的女生有点印象——国际上小有名气的竖琴演奏家李冬,经常在国内大小综艺上刷脸。
  她凹的是归国女艺术家人设,没几个和她同赛道的女星,按理说李冬圈内无对家无代餐,理应没什么黑通稿。但一直有传言说她小牌大耍脾气极差,且背后靠山来头不小。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就是李夏辞的所谓前任?竟然还没处理干净?
  她没理会陆泽禹隐隐的敌意,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对着李夏辞小声埋怨道:“哥,你怎么坐在这儿啊?你来嘉莎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是看你粉丝发行程才知道的。”
  “你上周怎么突然拉黑我,还停了我的卡?我不就是刚拿你副卡刷了三十来条爱马仕丝巾吗,也没超出生活费太多吧。”
  她的长相和李夏辞有几分相似,但鼻子更塌,面中更加凹陷,黑眼圈也很重,有种不健康的疲态。
  尤其是盛气凌人的强势态度,让她本姣好的面容多了几分阴翳。
  陆泽禹张大嘴巴,他没想到李冬竟然是李夏辞的妹妹,而且她的话还能和顾跃的说辞巧妙地对应上。
  “我都说了剧团同学要经常维系关系,送点小礼物很正常啊,而且那可是凯铭哥哥的欢送会诶,那些同学都是北美音乐圈的人脉,以后可以帮到他的。”
  眼看着周围嘉宾渐渐落座,不少好奇的目光向这边投射过来。
  李夏辞皱了皱眉,没回应她的抱怨。
  李冬见哥哥像是真生气了,收起裙摆,在他旁边蹲了下去,撒娇道:“哥,我错了,下次不会了嘛。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拉黑我这么久的。”
  顾跃不动声色地坐得离李冬远了些。
  她铺垫了半天,见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布置直播镜头,而李夏辞依旧不为所动,这才图穷匕见说出最终目的。
  “凯铭哥哥已经回国了,这次也来了嘉莎晚宴。但是我没搞到赠票,只能让他在外面等一会。”
  “哥,我就知道你最最最爱我了,能不能帮我个小忙,让玲玲姐把他带进来呀,你拉黑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李夏辞没忍住,当场对她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为了林凯铭,以李冬的个性,怎么会这么快道歉示好。
  他这妹妹看上去已经恋爱脑晚期无药可救,应该火速拉去妇产医院,当个一胎三宝皮薄馅大的小孕妇,给林凯铭生几个娃就老实了。
  他将李冬搭在他手臂上的指尖不容拒绝地移开,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淡淡道:“以后就别叫我哥了。”
  “我对你的监护义务从十八岁就结束了,我现在没有责任继续养你,也没必要维护和你的兄妹关系。”
  “至于你所谓的那个凯铭哥哥,让他在大门口继续等着吧。”
  李冬神情错愕,眼中蓄了薄薄一层水雾,带着一丝愠怒,镶满水钻的长甲在座椅面套上按下深坑。
  “哥,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刷了你的卡吗,我赚回来还你就是了,咱们之间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李夏辞没接她的话。
  拿什么还,难道用命还?
  顾跃见他脸色不对,适时往旁边安保区昂了昂下巴。
  没等几名西装保安过来,李冬就从座椅旁站起来,幽怨地瞥了李夏辞一眼,才往后面倒数几排位置一步步走去。
  她不明白,怎么才过了短短几周,哥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跟着外人一起挤兑自己。
  她愤愤地坐在后排,拿起手机,努力平复心情,编辑好一长串道歉的文字,给林凯铭发了过去。
  晚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因为双方工作人员被嘉莎官方留下来核对流程,李夏辞直接坐上顾跃的车先去机场。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司机开得小心,从晚宴会场正门口正撑着伞的人群旁边缓缓开过。
  时隔这么多年,李夏辞还是在一众路人中一眼认出了年轻版的林凯铭。
  刚从多伦多回来,林凯铭穿了身不合时宜的深褐色长款羽绒服,169的个头,瘦弱得仿佛随时能被一汪水带走。
  倾盆冻雨,他正在狂风中艰难撑着把女式的粉色小伞,发丝被风卷乱,小巧的鼻尖泛着红。面朝着会场大门,翘首以盼,不知道在等着谁。
  初秋的北京刚开始降温,劣质的羽绒服浸了水,沉甸甸地贴在他湿透了的牛仔裤上。
  顾跃降下车窗,冷冷看了一眼。
  像有感应似的,林凯铭恰好回头。
  伞骨被风刮得翘了起来,雨丝打在他脸上,林凯铭丢了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顾跃已经升起了车窗。
  透过隐私玻璃,能看到他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往这边仓皇跑了几步。
  李夏辞这下确信林凯铭也重生了。
  他现在心里就一个字,爽!
  爽到脚趾发麻。
  地位互换,他要让林凯铭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
  “你眼光不行。”
  离开了会场门口,商务车平稳行驶在高速上,顾跃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杯子,各放了一块圆冰,倒了半杯威士忌,将酒杯递到李夏辞手中:“原来你以前喜欢那款,看着弱不禁风的。”
  想起前世种种,李夏辞简直悲从中来。
  谁说这酒不好了,这酒恰到好处。
  他痛饮了一大口,被一股威士忌自带的木桶香呛到咳嗽,反驳道:“第一,我没和他谈过;第二,我以前真的被骗了,我不该轻信别人……”
  两世的经历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怎么具体解释,也不清楚顾跃信了多少。
  李夏辞痛快地喝了第二口,酒精划过喉咙,带来一阵烧灼般的辛辣。
  距机场的路程还有一个半小时,顾跃坐在对面,难得地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你妹妹和林凯铭好像很熟。”顾跃轻轻转着酒杯,活动上戴的三枚戒指还没取下来,和玻璃相撞,发出清脆而轻微的敲击声。
  外面的气温只有十几度,车内却格外温暖,始终萦绕着一阵木质调的淡香。不知是商务车里自带的香薰,还是顾跃今天为了参加活动而喷的香水。
  在这种昏昏沉沉的环境里,李夏辞难免比平时放松些警惕,说得更多了些。
  “岂止,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建议直接锁死。”
  “那你们呢?”顾跃倒上第二杯酒,垂眸道:“他对你的态度好像也不太一般。”
  李夏辞深吸一口气。
  当然不一般了,上辈子林凯铭从他那拿了足够的好处之后间接把他害死,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移动的血包、向上爬的台阶。
  对方就像是块淬着毒的狗皮膏药,黏上就甩不掉。
  一想到上辈子林凯铭粉丝舞的倒贴单恋人设,李夏辞就由衷地想吐。
  “看上去他对我是不是特别尊敬崇拜,又是写歌又是追车。”
  他喝得又快又急,放下酒杯,整个人陷在皮质座椅里,脖颈处的皮肤隐隐泛着红,扭头问顾跃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和他咖位差得这么大,和我捆绑炒作只会单方面给他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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