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祂只是在为一桩罪行，冰冷地定下最终的定罪审判。
“你蒙蔽吾之天使长，甚至骗取了他的宽容与偏爱，妄图污染圣域中的所有圣灵。你的灵魂如此污秽，你的罪孽难以洗净。”
神明用最无动于衷的冷漠话语，说着最可怖的冷漠刑罚。
“吾不杀你，只是令你的血与肉，成为盛载一切罪孽的湖水。所有罪人若踏入你化身的湖水，他们的罪孽都可留于你处。只是你永远保持理智，永远清醒，却永远不能化于圣灵形态，不得与任何生灵沟通和相见。”
池明栖身体紧绷着，他想为西莱辩解些什么，甚至想向活化圣物开口求饶，然而他只能感觉到“祂”宛如拥抱般，看似极其亲密，然而散漫地抚摸着他长发的冰冷手掌按在他身上的动作。
“神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至于圣域中的所有不洁生灵——”
“祂”随意地扫了一眼底下颤抖跪伏的生灵，用着最冷漠的口吻说出了最残忍暴烈不过的处罚。
“全部进入地狱的屏障底，化为彻底的污浊。”
“吾不允许，不洁生灵，存活在吾创造的世界。”
隐约的哭声响起，没有生灵胆敢咒骂，或者向“创世神”求饶。
在冰冷得宛如随时能将它们扼死的威压中，它们早早就感觉到了神明不容违抗的独裁与傲慢。
它们不敢怨恨神，或许只能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不堪而悲惨的命运。
而注视着底下所有生灵的“暗面”，宛如遮天蔽日的乌云般升起，庞大而污秽的力量，一点点融入“祂”脚下的影子里，或许是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最后的仁慈，“祂”终于松开了“祂”拥抱着的天使长的制约。
然而“祂”仍然强势而不容反抗地抱着他，不允许“祂”的天使长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怎么样？”
世间极恶之念凝聚而生的“污秽源头”，毫无掩饰地用着冰冷而恐怖的纯黑瞳眸，望着“祂”怀中，让“祂”总是忍不住生出更为恐怖而污浊念头的少年天使长。
“想要杀死‘吾’吗？”
“祂”有多么爱他，就有多么想要看见——
他银白而澄澈的瞳孔里，完全倒映出的只有“祂”时的憎恶疯狂模样。
如果真的让他产生更多，更深的恐惧和厌恶，他身上的恶念，一定会比任何生灵身上的恶念都更“美味”吧。
“祂”这么想着，突然更深地期待了起来。
……
而听着底下一片隐约的哭声，池明栖感觉制约着自己行动的法则略微松动，他一边努力试图挣扎出更多的活动空间，一边认真地盯着眼前的“活化圣物”，脑中不由回想起了曾经“书”告诉过他的事情。
……原来，真的是这样……
池明栖心情莫名有点复杂，他努力让自己不生出任何讨厌，恐惧眼前活化圣物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憎恨恐惧眼前的活化圣物，也对解决眼下的情况于事无补，而且只会让这个“黑泥精”更加兴奋。
没错，他已经在内心暗暗给眼前的活化圣物起了“黑泥精”这个称号，并且觉得没有什么昵称比这个更适合这个无恶不作的“坏神”了。
然后下一秒，趁着法则对他的“松动”最大，“书”也答应帮他屏蔽心音，他可以最大限度地活动的时候，池明栖踮起脚，用着自己可能最急切的速度，紧紧抱住面前的“黑泥精”，然后用力地，将自己的唇对着神明的唇“撞”了上去。
没错，比起一个吻，这个动作更加类似于鲁莽的“撞”，或者说是强吻。
第153章恶神的爱
“神明”本来应有足够的时间，拒绝这个在“祂”眼中算得上是缓慢的吻。
然而或许是太过出乎“祂”的预料，又或者是出于某种隐秘而不可知的心情，“祂”近乎是完全放任着池明栖的动作，甚至连法则束缚于他身上的最后一点效力也紧接着散去。
池明栖感觉到了这一点，他脸上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接下来，他毫不迟疑地开始了体内的“通道”。
格外庞大的污秽宛如找到了另一个出口，底下从所有生灵体内涌出的遮天蔽日般的污秽，还有从“神明”体内涌出的污秽，源源不断地涌入池明栖体内。
少年天使长的圣体被如此强大的污秽侵袭着，雪白圣洁的面孔如同折翼的鸟儿，一寸寸更加苍白下去。
他紧紧地抱住了神明，即使“祂”的存在，就是他体内涌入的污秽最根本的源泉，也从始到终没有任何松开手的迹象。
“祂”终于看出了池明栖的意图，神明冷淡的面孔没有任何神情，纯粹的黑色瞳眸，冰冷地倒映出少年天使长痛苦的面容。
“就凭你的圣灵躯体，你以为能吸收完这个世界的恶意？”
光是“祂”体内流出的一小部分最纯粹的恶念，就足以缓慢地摧毁他的身体。
然而注视着少年天使长背后的羽翼宛如枯草般一寸寸染上黑暗的色泽，然后羽毛一点点散落，广大圣洁的羽翼一点点黯淡而枯萎，头顶的光环也跟着一点点碎裂的样子，“祂”陡然感觉空荡的神躯里，仿佛被某种极其陌生的情绪一点点撕扯着。
那是——
属于另一个祂的爱意吗？
因为注视到自己的心爱圣灵，受到如此巨大的痛苦，即使位于不同的时间线，也能感同身受同样的痛苦吗？
“祂”冰冷地感觉着这股情绪逐渐充斥着“祂”的躯体，然而内心只浮现出了满满的嘲弄。
身为神明，却爱上一个脆弱而愚蠢的圣灵，真是让“祂”都忍不住生出浓浓的厌恶。
然而“祂”怀中脆弱的少年天使长，却是轻轻地拉着“祂”的长袍，脆弱而逐渐盈满水光的银色瞳眸，定定注视着“祂”，宛如“祂”不是他的痛苦源泉，而是能救他于水火中的神明一般，隐忍的声音中掩藏不住微小的泣音，虚弱地说道。
“吾神，我好疼啊……”
“祂”脸上的嘲弄与恶意，一点点消失了。
宛如一具失去了控制的人偶，“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少年天使长的泪水，在光洁而美好的面庞上一点点滑下，再感觉着他强忍着痛楚的冰冷脆弱躯体，此刻紧贴在他怀抱中的轻微颤抖。
终于，“祂”伸出手，出于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绪，将手按住了少年天使长胸膛上。
“祂”想要吸取回涌入池明栖体内的那部分污秽神力。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乎“祂”预料的是，即使圣域内大部分污秽都被“祂”吸入自己的神躯中，可少年天使长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倔强而微小的坑洞，仍能锲而不舍地吸取着一小部分的污秽。
即使“祂”出手，也只能延缓少年天使长的圣体被彻底污染的速度。
至于治愈圣体，修补圣体——
“祂”面无表情地想道。
污秽的源头，恶念的集合体，怎么可能拥有这种能力？
即使拥有创世神的记忆，“祂”也能感觉到属于光明神力和正面的法则，对于“祂”的隐隐排斥。
可是，少年天使长的呼吸，在他怀里一点点弱了下去。
如同脆弱而奄奄一息，即将因为寒冷而死去的鸟儿。
“祂”的怀抱，“祂”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痛苦而逐渐迈向死亡的源头。
“祂”终于想通了少年天使长的真正用意。
面无表情的恶神第一次感觉到了被愚弄，然而只能注视着自己宛如被沼泽般的光明淹没身体的厌恶。
“祂”自顾自地说道，仿佛对着自己，也仿佛问着祂怀中快要死去的少年天使长。
“为什么？你竟然敢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你以为吾不舍得杀死你吗？”
毫无疑问，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神明也知晓了这一点。
他确实赌赢了。
因为如果祂真如自己刚刚问的，没有丝毫不舍，祂根本不会容许一个圣灵愚蠢而自大到甚至能以自己的性命，威胁祂的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祂”沉下面孔。
然而唯一能承受祂怒火的圣灵，在祂怀中的生命气息一点点减弱着。
“祂”很清楚，甚至能清晰地知道祂怀中的少年天使长，会在何时迎来真正地消亡。
“祂”有些不甘。
就如同明知眼前是一个拙劣的陷阱，却还不得不走到陷阱边缘，被逼着跳下的猎物。
这是“祂”第一次被生灵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威胁，更可悲的是，这种拙劣的手段竟然还成功了。
一片沉默中，祂嗤声说道。
“不过一个圣灵，即使死了，吾也可以再创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圣灵。”
一片沉默，祂知道祂只能得到沉默。
祂怀中已经失去知觉的少年天使长，自然不会还有力气回应“祂”。
“……”
“祂”只能久久地注视着怀中缓缓失去生息的天使长，直至神躯中某种近乎能将祂撕裂开的痛苦，大到了“祂”难以忍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