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楚宏等待着。
在楚宏幼年时期，他每天陪着父皇等母亲回来，地上都是碎裂的瓷片，男人有时痛哭有时抱着他回忆温情时光；在他的少年时期情况变得更糟糕，楚宏就等着疯子皇帝清醒的时候，尽管那些时刻少得可怜也并不温情。
楚宏在这些等待里慢慢冰封起来……后来有一个人融化了他。楚宏忐忑地想，那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会对他说什么呢？会接受自己的爱吗，会拒绝这段关系吗？
楚宏等待着，等待让时间变得如此漫长，使人倍感煎熬。就在楚宏快要丧失耐心的时候，林楚生推开门走了出来。
林楚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楚宏拉住他的衣袖，旁人肉眼可见他的不安。楚宏说：“阿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绝望了。而林楚生只是冷漠地说：“谢谢您的好意，殿下。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第57章
楚宏抓住林楚生的衣袖，看着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声音低哑，彷佛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林楚生心里一酸，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当断即断。
这只是一个秘境而已，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真实的……秘境总有结束的时候，就像是做了梦总有醒来的一刻。如果总要醒来，是不是就在此时及时止损更好呢？
林楚生心如乱麻，随手往旁边一指：“那样的。”
楚宏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看见一个弹琴唱曲的少年。他看向那个小倌，眼底浮出阴狠的神色……这种表情对林楚生来说是很陌生的。小倌瑟缩地看一眼他们又迅速低下头，手中曲调也慌得不成样子。
“一个弹琴唱曲的，却连调子都对不上。”楚宏突然笑了起来，转头看向林楚生，“他那么笨，哪里有我好？”
“他哪里比你好……呃，他笨一些呢就比较的……好骗，就会顺着我……”林楚生硬着头皮开始编，“你就是太聪明了，殿下。”
楚宏沉默了，他的眼睛颜色变得更深更暗，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楚生的脸。林楚生还在努力地忽悠他：“男人都喜欢笨一点的，不喜欢太聪明又斤斤计较的……”这些混账话说得林楚生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他真是快把“渣男”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只求楚殿下赶紧回心转意、悬崖勒马。
楚宏一直盯着林楚生，后者被盯得坐立不安甚至摸了摸脸，怀疑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这时楚宏突然笑了：“又对我说谎……阿林，你多久才能长记性呢？”
林楚生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问：“什么意思？”
楚宏说：“第一天见面我就看出你撒谎成性……给过你三次机会，可是你现在还是屡教不改。”
林楚生硬着头皮反驳：“我没撒谎。”
楚宏挥挥手，身后就跳出黑衣侍卫，慢慢靠近林楚生……林楚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时林楚生后颈突遭重击，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男人软倒下去，楚宏自然地伸手抱住了他……林楚生的头靠在楚宏的颈窝里，整个人也被圈进了楚宏的怀中，十分亲密无间。
楚宏抱着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动作。有人觑着他的脸色上前一步：“殿下，这人您打算怎么处置？”
楚宏没有说话。
楚宏抱着怀中人，茫然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然后他转向问话的人，红着眼眶闷闷地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呀……”
……
林楚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楚宏的脸。他的头发披散垂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林楚生的脸颊，注视的神情十分专注。
林楚生和他对视了片刻，率先错开了目光。林楚生伸出手握住楚宏的手，阻止后者继续抚摸他的脸。
但是楚宏似乎以为林楚生在回应他，于是他反握住对方的手柄人压倒在床上，头埋进颈侧，长发像流水一样散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十指相扣，楚宏固执地说：“你是我的。”
林楚生听见自己叹气：“我不是你的，殿下。”
楚宏抬头看他，眼中隐隐有泪光：“那你为什么要来我身边呢？”
“你缠着我讲故事，逼我听你唱曲儿，夏天喂我吃冰糖葫芦，冬天给我小暖炉……”楚宏字字如泣血，“阿林，你明明那么喜欢我的笑，看见我眼睛都亮了……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林楚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楚宏压在他身上一只手和他十指交握，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眼中泪光亮得惊人：“你想说什么……你现在要说你并无真心吗？”
他们曾经甜蜜过，躺在一个被窝里做过爱谈过心。他们甚至像寻常夫妻一样斗嘴埋怨，争吵然后和好。那人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林楚生的衣服上，林楚生的心也跟着痛苦起来，因为他不愿看到楚宏难过……
“殿下，”林楚生听见自己慢慢地说：“我的真心装了另一个人。”
楚宏闻言，抓住他衣领的手指都颤抖起来：“什么人？”
再骗一骗他吧……长痛不如短痛。
“他和殿下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林楚生轻声说，“殿下心思重，他却没您那么聪明也没有那么多烦恼；殿下富有慷慨，他却特别贪小便宜，每次讨好我都是想从我口袋里掏钱；殿下生性凉薄，他却喜欢嬉笑，喜欢和我……”
这时林楚生突然闭了嘴，然后猛然看向楚宏。他看见楚宏黯淡的眼睛。
林楚生意识到，他刚才描述的人是红初……那个永远在小莲楼里对他笑对他闹的，无忧无虑的美人。
第58章
楚宏似乎冷静了一些：“我不会放手的。”
“你说过红色衬我，”楚宏牵着林楚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你陪我穿，好不好？”
林楚生怔怔地看着他。楚宏继续说：“开春就是我的生辰——等我及冠，我们就成亲。”
林楚生眨了眨眼，爱笑的红衣美人和眼前含泪的青年身影逐渐重合。他轻声说：“……好。”
……
这个冬天真是漫长。
琉璃瓦上的雪越来越厚，道路上也积雪深重。天地白茫茫一片分不出彼此，戴着斗笠的人用扫帚清扫道路。大雪纷飞里，人影就像白纸上的一个墨点。
楚宏靠在门边，歪着头看着戴斗笠的人。
院子在严寒中凋零衰败、景致乏味。林楚生走向室内，站在门口的楚宏帮他解开斗笠，拍落他身上的雪。楚宏原先试过叫仆从来院中服侍，都被林楚生拒绝了。
楚宏问：“为什么？”林楚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提起衣摆露出脚踝上银色的锁链，说：“这要是让旁人知道，应该对你名声有损。”
这条锁链链条的长度是从床到距院门一尺，是楚宏亲手给林楚生戴上的——奇怪的是，林楚生似乎从没有对锁链的存在表示不满，而楚宏也没从锁链的存在里汲取更多的心安。
白天里楚宏要在皇宫打理大小事务，晚上他如果回来得早，就会和林楚生一起用晚膳，如果回来得晚，林楚生多半已经睡着了。楚宏就钻进被窝里抱住床上的人，动作很轻。
尽管如此，有时林楚生仍然会被楚宏弄醒，然后睡眼朦胧地摸摸他的头发：“殿下……外面还在下雪吗？”
楚宏说：“还在下。”
林楚生纵容楚宏，任由对方把自己囚禁在这间院子里，也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否还在宫中，院墙之外又有多少人看守……林楚生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雪多久停，春天多久会来。林楚生越来越嗜睡了，但他仍然坚持去院子里扫雪：只要当日里院中的雪薄了一些，就说明雪下得小了，他就知道冬天又过去了一点。
这天楚宏回来晚了，他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时，对上了林楚生平静的眼睛。楚宏低头看怀里的人：“没睡着？”林楚生说：“睡醒了……刚刚做了个梦。”
楚宏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梦到了什么？”
林楚生说：“梦到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楚宏说：“有多老套？”
“好像记不清了……”林楚生努力回忆，“似乎跟修仙有关，断情绝爱那一套吧。”
楚宏皱眉：“不喜欢这种故事。”林楚生笑了笑：“那就不听这个……”林楚生撑起上半身，吹灭了床边的烛火。
林楚生承诺过他的殿下，他们会在开春的时候成亲。所以他要坚持住，至少要等到冬天过去，等到初春万物复苏。
第59章
楚宏早上刚睡醒时黏黏糊糊的，两只胳膊搂着床上的人不撒手。于是林楚生蓬头垢面睡眼惺忪，被楚宏咬着脸颊肉强制开机……林楚生推开楚宏的时候，人还是困的。
楚宏出门办公，林楚生去院子里扫雪。扫完雪他就爬进被窝里继续补觉。林楚生现在全身都懒洋洋的，好几次扶着扫帚站在院子里就差点睡着了。林楚生把这种现象归因于楚国的冬天太温柔，雪都下得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