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如果这次不行,就只能再铤而走险……
江枕玉没空安抚他,只说了一句,“没时间了!”
他探手把油纸包里的药丸取出,一手捏着应青炀的下巴,让昏迷中的少年张开嘴,一手将药丸放入应青炀的口中。
江枕玉抬起少年的下巴,但那颗细小的药丸却始终停留在舌根处,没办法被吞咽下去。
“水!”江枕玉急躁地喊了一声,向外伸手。
阿墨急忙把放在桌案上的茶碗递给江枕玉。
江枕玉拿了茶碗,含住一口水,低头吻住应青炀的唇,温水一半被顺到应青炀口中,一半从两人交叠的唇齿间滑落。
江枕玉伸出舌尖,探入应青炀口腔里,将药丸缓慢向下顶了顶。
昏迷中的少年蹙眉,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药丸终于被咽了下去。
江枕玉再度拿起茶碗,就这样又给应青炀渡了几口水。
随后他再度拢了拢棉被,手掌放在应青炀胸口处。
唯有指尖跃动着的脉搏,才能让江枕玉正常呼吸。
江枕玉吩咐旁边眼巴巴看着的阿墨:“去把那个姓谢的叫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阿墨点头,转身出去叫人。
一直守在卧房门口的谢大将军很快便跟了进来。
他矗立在床榻之外不远,探究的目光落在昏迷中的应青炀身上。
江枕玉道:“沈听澜曾经给过你的东西,拿来。”
谢蕴一愣,他沉思片刻,忽地一扶衣摆,利落地双膝跪地,“恕难从命。”
谢蕴从在琼州找到江枕玉开始,压抑在他心里的不解,愤怒,终于在此刻像火山一样陡然爆发。
“您想退位,想给徐云直铺路,想让我与沈听澜在你走后,护大梁太平。这些我都能明白。”
“可他呢?”
谢蕴的眼神十足冷漠,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煞气,此刻异常骇人,“杨崎给他穿了蟒袍,审问时又默认了他是大应皇室。既是前朝余孽,不仅不该救,还该杀。”
谢蕴此人,恩怨分明,也异常薄情。
他愿意为之倾其所有的,只有他们一手建立起的大梁王朝,为此,谢蕴可以接受江枕玉的任何命令。
大梁军里有异心者,只要暴露在谢蕴眼中,便意味着死期将至。
不管从前有多少同生共死的回忆,谢蕴的刀锋却从来不会留情。
大梁的开国大将军,是个无心之人。
谢蕴甚至并未起身,他身上的杀意便已经让边上的阿墨有些应激。
尽管知道自己不是谢蕴的对手,但他还是挡在床榻前。
谢蕴抬眸看了阿墨一眼,“啧”了一声,道:“早知道就先把你砍了。”
这话说得冷淡又刻薄,阿墨轻轻抿了抿唇,惯常淡漠的脸上,竟似有些动容。
谢蕴并未再看他,而是兀自站起身,他盯着床榻上的江枕玉歪了歪头。
江枕玉怀里紧紧抱着毒入肺腑的少年,片刻不曾放手,他看着谢蕴的眼神冷漠且敌视,隐含愤怒,几近疯癫。
像是个看守珍宝的恶龙。
江枕玉忽地勾起一抹冷笑,道:“那你便试试。”
谢蕴沉默着没动。
许久之后,他忽地低声骂了句什么,对着他尊敬许久的陛下,冒出了一句久违的脏话:“他**的!姓江的,你就不能做点让老子顺心的事!”
自从江枕玉离开金陵之后,谢蕴没经历过一件顺心事,但他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正如他离开金陵时对沈听澜说的那样,只要江枕玉想,那谢蕴就会去做,不必深究任何细节。
他咬牙切齿地从怀里摸了个荷包出来,扔到床榻上,烦躁道:“药丸在里面,沈听澜自己做的,鬼知道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他作为药人,一滴血便能医死人肉白骨。”
江枕玉似乎对这个场景并不意外,他淡漠地把荷包拿在手里,发现这起码有个十年的老物件,居然被保护得很好,看不到什么磨损的痕迹。
“是谎言。药人的血剧毒,只在以毒攻毒的情况下才有奇效。”
江枕玉说完便不再理他,专注地感受着应青炀的脉搏。
如果解毒丸能够起效,江枕玉不会用这东西,沈听澜的血是最后的办法,药人的血液不仅是毒素有异,还会让人上瘾,后半生沦为药人的走狗。
谢蕴翻了个白眼,道:“说什么是谢我救他一命才送我的,结果还不是想弄死我,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江枕玉没搭理这不解风情的傻子,他感受到应青炀的心跳声比刚才更加有力,身体似乎也有少许回温。
男人低下头,完全不顾任何礼义廉耻,轻轻舔吻着应青炀干燥的唇,不时给少年人喂下一口温水。
谢蕴“啧”了一声没眼看,他招呼阿墨挡在自己身前,避免看到这辣眼睛的一幕。
但人高马大的少年人第一次没有听话,沉默地走到床榻边守着。
谢蕴挠了挠脸颊,没明白怎么回事,但他受过的冷遇多了,也不在意。
谢蕴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他问:“说吧,这次需要杀谁,又要让谁当皇帝,先说好,大梁这俩字我爱听,我不同意改。”
他觉得自己已经顿悟了。
江枕玉这么保护一个前朝余孽,大抵是真的动了心思。如果是反梁复应的话,好像有点难度。
第48章 同频共振 江枕玉的注意力始终放在……
江枕玉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昏迷中的少年身上,对房间里的其他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谢蕴最不会看眼色,他坐在那越想越觉得这事不错,他唠唠叨叨:“这样我就有理由一次性把姓沈的和徐云直一起干掉。我看你对这小子的紧张程度,徐云直估计八百辈子都求不来。放心,我肯定是会站在姓沈的的对立面上……”
江枕玉狠狠蹙眉,猛地拉下帷幔,层叠的轻纱将床榻上两人的身影尽数遮掩,“阿墨,送客。”
谢蕴:“?”不是?他这就成客了?
谢将军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他伸手指了指床榻上的人,问:“你小子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他的下属到底是你还是我?”
阿墨不语,他面无表情地拿起边上的佩刀横在两人之间,刀背向外,缓慢向前走。
眉宇间少见得带了点愠怒,明显还是对谢蕴之前那番冷淡的发言十分介意。
阿墨承了谢蕴的情,和对方学了些拳脚功夫,涉事未深,脑子又一根筋,原本在他心里快和雷叔等同地位的人,此刻一落千丈,估计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谢蕴“啧”了一声,他自知理亏,在阿墨试图对他动手之前,主动离开了卧房。
室内再度归于平静。
大概是解毒丸起了作用,昏迷中的应青炀蹙起了眉头,他好像做了噩梦,极度没有安全感地蜷起身体。
在感受到江枕玉的体温后,便将自己向江枕玉的怀抱里又缩了缩。
好像只有这里,能足够让他感到安心。
江枕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在应青炀缓慢回升的体温里落了地。
他立刻唤了郎中来诊脉,确认解毒丸真的起了效果,只不过药效并不明显。
但这也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为首的老大夫擦了擦冷汗,终于可以放心地下了定论:“解药再续上几天,清了毒性,再好生养上一段时日,就没有大碍了。”
这话一出,整个叶府内凝重得像是要报丧的气氛顿时一松。
叶参将恨不得跪下来向着自家祖坟的方向拜上两拜,感谢祖宗庇佑,没让他把小命丢在这飞来横祸上。
解毒丸的药方交给了陈副将,想要彻底消去应青炀体内的毒素,起码也得有个三五天的计量,孙大夫准备的量足够,但还是未雨绸缪得好。
而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江枕玉始终没有合眼。
他心底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慌,常常会将他拉回应青炀被绑走的那个瞬间,他只是稍微错开一眼,应青炀便遭人暗害。
他不能睡,也不敢睡。
江枕玉寸步不离地守着对方,照顾应青炀的一些小事也从不假手于他人。
漫长的相拥里,两人的心脏几乎要顺着皮肤同频共振,再无差别。
江枕玉数次在寂静的长夜里恍惚片刻,好像手边已经熟悉的脉搏在跃动中悄然消失了,男人便如同野兽一般骤然警惕起来。
随后反复确认应青炀的呼吸,唇齿相贴,才能确认自己眼前所见是真实而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