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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又有一人道:“这事我也知道,我邻居是苏氏染房的染匠……”
  “……”
  与此同时,被坊间议论的苏壹,正在家里吃烧烤。
  从宁省让人运回来的小羊,处理好之后,用香料腌制一个时辰,然后架在烤架上小火慢烤,表面刷油洒调料,一口下去,浓郁的烤肉香伴着果木炭的熏烤,整个人都升华了。
  沈从仪动手用生菜包羊肉递给苏壹,苏壹只负责吃,李琅在一旁看着他们俩。
  月明星稀,沈从仪穿着一身月牙白衣,整个人看上去跟谪仙似的,但全被他此时手上的动作毁了。
  “你怎么不吃啊?”苏壹招呼李琅吃羊肉,“最新鲜的小羔羊,白天的时候我还给几位李叔送过去了几头。”
  苏壹说的“几位李叔”,就是李琅的亲爹和两位叔伯。
  李琅愁着一张脸,他今天刚从外地返回京城,就听到了传闻,便立即跑到了昌盛侯府,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被他担心的这两位竟然在家里悠闲的烤羊肉。
  “苏大哥,我听人说、说你被人参了?”
  “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要问呢,就为这事啊?”苏壹笑着道:“是啊,我是被人参了。”
  李琅看见苏壹这副轻松的模样,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沈从仪。
  沈从仪拿起旁边的湿帕子擦手,给苏壹倒了一杯果酒,又起身给李琅倒了一杯。
  “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官场上很多事情臣子不能做到顶,对任何事情都要保持应有的警惕,这是老师教我的。”沈从仪道。
  听到沈从仪的话,李琅渐渐收回了脸上担忧的表情,脊背逐渐挺直,他知道苏大哥被参的事都在沈从仪的意料之中,所以自己不用担心了。
  苏壹道:“物禁大盛,盛极则衰。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我苏壹是皇上的钱袋子,可纵观古今,又有哪个钱袋子的结局是好的。如今我身上有爵位,钱财对我来说不再是必须之物,该舍去就得舍去,否则后患无穷。”
  沈从仪递给苏壹一块果子,“有舍才有得。黄河泛滥,朝廷上下第一时间竟然全想的是哥哥有钱,身为皇上的钱袋子就应该拿钱赈灾。可历朝历代黄河何时根治成功过?河灾今年治了明年会再次泛滥,河堤今年修了几年后会再被冲跨。水灾治了,后面还会有旱灾蝗灾雪灾,朝廷总不是次次都指着哥哥要钱。”
  李琅微微一怔,丝毫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被参也是你们自己的意思?”
  苏壹摇头,“这到不是,我是真被人参了。你也知道,我的布行其实早就成了国有企业,如今,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彻底和手下几个产业做切割而已。”
  李琅心中觉得有些可惜,“可那些产业,到底是苏大哥你一手办起来的。”
  苏壹大方的摇摇头,“说句实话的话,其实我当时办织坊、染房还有布庄,只是觉得那些在家里辛苦劳作却得不到任何尊重的女子们很可怜。于是,我就想办一个可以提供女子劳作的地方,让她们也能赚钱养活自己。如今这些工坊彻底变成官坊,对那些工匠们来说更好。”
  李琅万万没想到苏壹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如当头棒喝,怔怔的看向苏壹。
  “苏…苏大哥是怎么想到要去帮这些女子的呢?”
  “因为我看到了她们了。”苏壹叹了一口气,火光映着他那温柔的眉眼,“你应该知道我那两个叫红绡红绫的表妹。她们原本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一年到头别说新衣服,就连吃顿饱饭都困难,小小年纪就要下田劳作,累的又黑又瘦又小。我当时办了工坊,就想方设法把她们两个和我那姨母弄了出来,她们这才活的有了些人样。而像她们这种情况的女子,在乡间比比皆是。”
  苏壹说到这个,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朝臣们都说如今大虞国富兵强,百姓安居乐业,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她们的生活一直都是那样,永远没有改变。”
  沈从仪忍不住在桌子下面悄悄握住苏壹的手。
  苏壹微微一顿,下意识瞪了沈从仪一眼,沈从仪则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手中的力道又加紧了几分。
  李琅站起来,一脸佩服的说,“苏大哥高义,这番话真是令我醍醐灌顶。唯有亲眼看见,方能观民生百态,唯有深入了解,方能体百姓艰辛。我如今在各地推广粮种也是一样,只有深入了解,实地调查之后,才能真正明白百姓们为什么会抗拒种高产玉米、土豆等作物。”
  苏壹见李琅突然站起来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大堆感想,尤其是夸赞那些话,还真让他觉得脸红。
  苏壹觉得自己没这么高尚,老实道:“其实,我主要是为了自保。如今谁都知道我的钱袋子,可钱袋子不好当啊。当年先皇在位,我借着皇家名义把赚来的钱分给先帝,那些钱后面基本都用去打仗了。如今的皇上是位仁君,我再借着皇家名义赚钱,钱分给皇上之后便入了国库。这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
  如今有人参我,我顺势而为,提出新的《国企企业改革办法》,把几个工坊彻底纳入国有企业当中,不仅免去了自己一直做钱袋子,还堵住了那些人的嘴。一举两得,我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墨坊、商队、船队还都在苏壹手里,虽然官职被免了,但爵位还在,他有钱、有房子、有地、有对象,可以说什么都不缺,所以他为什么不低调些呢。
  李琅:……“苏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工坊是你一手建起来的,你靠本事赚钱不贪污不犯法,那些人凭什么眼红……”
  …
  晚饭过后,沈从仪和李琅两个人去了外院的外书房。
  两个人坐在床下,月光透过玻璃照在桌案的花瓶上,显得花瓶中的鲜花开的更加灿烂。
  桌案上放置的茶杯里,滚烫的茶水升起袅袅水雾。
  李琅看向对面的沈从仪,只见湿润的水雾模糊了沈从仪的面孔,更模糊了他的双眼。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沈从仪:“什么怎么做?”
  李琅“啧”了一声,“你别和我装,苏大哥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我不信你后面没有动作。我相信你和苏大哥早就决定好要把大部分产业转为皇家产业,不过你沈从仪做事向来周全,你不可能被动到让苏大哥被人参奏丢了官之后,才会有所行动。”
  说着李琅轻笑一身,“你知道我来之前最害怕什么吗?我最怕你和苏大哥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沈从仪从一旁拿出一个折子递给李琅。
  李琅伸手接过看了看,“今年冀地和豫地夏季税收情况?没什么问题啊,税粮比上年增加了不少。”
  沈从仪道:“问题出现在田亩上。”
  李琅脸上的笑容猛然凝滞。
  沈从仪继续道:“今年这两地的田亩数减少了,有钱的士绅们,因为免税在大量购买田地。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李琅拿着折子的手微微颤抖,“乡绅士族因为免税而大量购买土地,普通人就会因为家中人多地少负担不起丁税,而甘愿贱卖田地做大户人家的佃户。长此以往,土地兼并日益严重,朝廷税收逐渐减少。”
  沈从仪轻笑,声音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那些人上奏参哥哥的其中一条,便是状告哥哥私养匠人,匠人们不去种田从而影响税收。如今我也上奏,让他们全都出出血。”
  李琅眉头紧锁,“可…我知道这件事若是能成便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你这么做也太冲动了。”
  沈从仪语气轻松:“你知道的,我和哥哥这辈子不可能有后代,最多认个干儿子,我大不了就做个孤臣。”
  李琅蹭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声音颤抖,“不行不行,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况且你要是这么干,不仅是断人财路这么简单,你这是要挖那些乡绅士族的根啊,你……”
  说着,李琅在看见沈从仪的眼神之后顿时停了下来。
  沈从仪的神色很坚决,“哥哥这些年做生意赚钱惹了不少人的眼,他们在参哥哥的时候,是奔着要把哥哥弄死的,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当今太子监国二十年,朝臣很都知道先帝严苛,极重法令如太祖皇帝亲临,可他们忘了,这些年监国的是太子,先帝每次在朝堂上做出的决定,背后都有太子的身影。顶头坐了个怒目金刚,他们还以为是座弥勒佛。”
  “你…唉!”李琅见劝不动,直接一甩袖子,抱着胳膊又坐回坐位上,“咱俩从小一块长大,什么事不是一起干的。说吧,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沈从仪一下笑了,想了想,“这件事先帮我瞒着哥哥,他肯定不赞同我这么干。”
  李琅:……合着您还没和苏大哥说啊。
  …
  永庆二年冬,南方突降大雪,压死无数人、畜,死伤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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