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没事,不用怕,哥哥来了……没事了……”
一旁的李婶子用力拔下堵住虎子嘴的破布。
破布被拿走后,虎子哇一声哭出来。
“娘,他们要卖我!”
这一声可不得了,李婶子直接炸了,看向一旁的大儿子。
“反了天了,这是欺负咱们老郭家没人啊,元子,快你叫你爹和你叔。”
沈大河一看事情不好,连忙道:“我们没说要卖他。”
虎子边哭边告状,“就是他们说要卖我,要把我和沈哥一块卖了,还说我身子壮实,卖的价格更高,他说了,他就说了……”
听见虎子的话,苏壹大脑顿时轰鸣一片,脑子里瞬间涌入许多原身的记忆片段。
‘还有吃的吗?’
‘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还有吃的。’
‘听说,一起逃难的陈石头昨天把女儿卖了,换了十斤小米。’
‘这倒是个法子,换几斤粮食,好歹能活几个,要是不卖,一个都别活。’
‘爹,别卖我!我听话,我以后再不要新头绳了。’女孩哭喊的叫嚷,脏兮兮的小脸因为泪水和鼻涕糊的更脏了。
……
‘换了多少东西?’
‘十斤面。’
‘咋不是十斤小米。’
‘男娃娃就值这个钱。’
……
‘咋是个男娃娃,男娃娃不值钱,女娃娃才值钱。’
‘男娃娃咋个不值钱?俺们村里家家户户都盼着要男娃娃。’
‘女娃娃能卖的地方多,男娃娃顶个啥子用,吃的又多,没女娃娃好。’
……
‘别出声听见没有,你现在就是女娃,待会不要说话。’
‘这位大爷行行好,我家这丫头,十斤小米就能换走。’
‘太贵了,瘦的跟秸杆似的,不要。’
‘唉,这位老爷别走别走,啥事好商量……’
……
瞬间,大量原身逃难途中的经历涌入苏壹的脑海。
懵懂、惊吓、害怕、恐惧……
种种情绪同时涌上来,苏壹只感觉头和心口疼的难受,大脑恍恍惚惚,仿佛喝醉了,又仿佛很清醒。
等苏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手提着菜刀,另一手死死按住沈大石的左胳膊。
手起刀落,苏壹直接把沈大石左手的小拇指剁下来。
白色的刀子上带了些许鲜红,沈大石蜷缩在地上大声哀嚎。
苏壹转头看向其他两个人,手中的刀上还滴着血。
“你们两个也对仪哥儿动手了是吧!我早就说过,谁敢动仪哥儿,我苏壹就敢动刀,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干一场。”
“杀…杀人啦!”沈大石的媳妇尖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沈大河也没想到苏壹竟然敢动刀子。
苏壹疯了!
苏壹肯定是疯了,苏壹这是在杀人啊,沈大河瞬间想跑。
此时外面突然乌泱泱的跑过来一群人。
郭二合、郭元还有几个郭家人赫然在人群最前面。
郭二合一进门先看见动刀子的苏壹和在苏壹脚边哀嚎的沈大石。
接着就看见自家被五花大绑的小儿子虎子,媳妇李秀莲正费劲帮儿子解绳子。
虎子一看爹来了,顿时大叫,“爹,他们想绑我把我卖了!”
恰逢此时沈大河想要逃走,正跑到郭二合面前。
郭二合虎眸瞪圆,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往沈大河身上招呼。
“狗娘养的,敢动我儿子,老子杀了你!”
一瞬间,整个小院里乱成一团,就连倒在地上哀嚎的沈大石都被人团团围起来。
沈从仪睁大眼睛的看着苏壹的背影,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轻轻的走过去,伸手覆上苏壹拿刀的手背。
苏壹一怔,那些情绪瞬间入潮水般散去。
苏壹低头看见身后的沈从仪,他眼眶微红,手中的刀落在地上,他慢蹲下身子,手指颤抖的摸向沈从仪的脸。
“别怕,哥哥在这里,仪哥儿别怕,告诉哥哥伤到哪里了吗?”
此时此刻,看见这一幕的沈从仪才真正知道,原来眼前的苏壹是为自己来的,苏壹真的是因为自己才来的!
这个认识让沈从仪很高兴,高兴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哥哥…我没事。”
苏壹没察觉到沈从仪对自己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他一把抱住沈从仪,但又不敢太过用力。
他差点,差点就要再一次失去家人了。
好险,真的好险……
周围一片混乱,郭里正听闻村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丢下田里活计连忙赶过来。
要知道郭二合的爹也和郭里正的爹是亲兄弟,郭二合是郭里正的亲堂弟。
身为一村里正要为村民做主,身为亲戚要为亲堂弟家撑腰。而且这次的事还不是一般的小事,绝对要严肃对待。
苏壹没空管这些烂摊子,他现在很担心自家孩子。
虽然沈从仪说自己嘴上有血是因为掉了三颗牙,苏壹也检查了一下沈从仪身上的确没有其他伤口,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怎么早不掉牙晚不掉牙,自家小团子偏偏这时候掉牙,而且还一次掉三颗。
于是苏壹直接带着沈从仪前往县城的医馆。
路上苏壹驾着驴车,沈从仪坐在后面,浑身包的十分严实。
“牙疼吗?”苏壹问。
沈从仪乖巧摇头,“哥哥我不疼。”
苏壹摸了摸他的头,“等会咱们去回春堂让大夫瞧一瞧。今天的事不用害怕,哥哥对你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秋风拂面,因为农忙时节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草味和飘扬的尘土味。
这两种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是今天沈从仪却觉得这味道好闻极了。
沈从仪看着苏壹那并不宽厚的肩膀,心中很相信苏壹这句话。
“好,我相信哥哥。”
……
苏壹去回春堂让李大夫给沈从仪瞧了瞧脉,最后听到李大夫说小孩最近有些上火,并无其他大碍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苏壹认真的听着李大夫的嘱咐,最后拿了些降火的药。
等苏壹带着沈从仪回村,村里已经开始有人在传沈大河几个人差点把沈从仪打死的事。
传言说,幸好苏壹及时赶回来,沈从仪这才没死透,但是沈从仪被打的一嘴血,如今苏壹着急忙慌带着沈从仪去县城看大夫去了。
至于沈大河几个,现在已经成了全村人叫骂的对象,即便是如今秋收农忙,很多人也都停下了田里的活来里正家里打听情况。
通过沈老四沈大木夫妻二人交代的全部信息,众人没想到沈大河几个人竟然大胆到,意图把别人家的小孩偷偷带到县城贩卖。
……
晚上,郭里正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沈大河几人被郭里正带人关在柴房里,沈家老太白天的时候在这边一哭二闹三上吊,被同村沈姓的长辈叫人把沈老太和白日没动手的沈老四夫妻俩锁家中不能出来。
苏壹和沈从仪二人共坐一把椅子,听郭里正和同村姓沈的人交谈。
大多时候乡村基层治理人员是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再结合宗族来继承并管理的,更别说如今身在古代社会最为封建闭塞的乡村了。
沈家村上一任里正姓沈,如今的里正却姓郭,早些些村里沈姓的人家明里暗里没少对郭里正使绊子,找麻烦。
如今就在沈姓长辈被郭里正怼的牙口无言之时,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苏壹。
“这事的苦主是苏壹,究竟要怎么样咱们还得看看苏壹怎么说?”
见苏壹面容平和的看自己,沈姓老头开始劝苏壹。
“虽说这次的确是沈大河几个人做的不对,但他们几个到底是你和仪哥儿的长辈,而且仪哥儿不也没事吗?你反而剁了你四叔一根手指,我想他日后肯定再也不敢了,就这么算了吧。”
苏壹看向这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还试图用长辈来压自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人妄图大事化小,还说仪哥儿没事,怎么?仪哥儿必须得出大事才叫‘出事’吗?
苏壹也知道自己和仪哥儿两个人身单力薄,这老头是看他和仪哥儿身后没人撑腰欺负他们呢。
既然这样,那他索性把问题搞大。
他一个人的问题不好解决,但是如果这问题很大能影响到整个沈家村的人,那就好解决了。
苏壹没有回答沈姓老头的话,而是看向郭里正,“郭叔,我觉得这次已经不是我能不能原谅沈大河几个人的事了,这件事影响太大,那几个畜牲起了个坏头。
咱们村的小孩平时都是在街里跑着玩,有时候还跑到隔壁几个村子玩。这次仪哥儿和虎子还是在我家玩,就因为我家白天没个顶门户的大人,那几个畜牲就要绑了虎子和我家仪哥儿卖去县里。这几个畜牲如此大胆,还差点得手,实在是让人害怕。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那咱们村还有谁家能放心孩子白天出去玩?咱们村又有哪家大人不用干活,能全天盯着孩子看不眨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