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居然没有消失?!
  柳相宜眨了眨眼,这还是他难得的第一次在白天看到钟秦淮的睡颜。
  之前都是躺平的睡美人姿势。
  现在居然是朝着他这边侧睡。
  闭着眼睛,面容沉静,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雪山般凛冽的气质。
  柳相宜甚至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从他那边朝自己飘过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盯了多久。直到钟秦淮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过来了。
  柳相宜赶紧闭上了眼。
  随后懒洋洋的声音蓦地响起:
  “怎么不继续盯了?”
  柳相宜:“?”
  “柳总就这么喜新厌旧吗?盯个几分钟就看腻了?”
  柳相宜:“?”
  钟秦淮凉凉道:“果然是渣男。”
  柳相宜:“……”
  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小子刚才是在故意装睡,柳相宜猛地睁开眼。
  果然,钟秦淮眼睛已经睁开了,眸子里含着一丝戏谑,正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被钟秦淮含笑的眸子看得有些脸热,柳相宜轻咳一声:
  “现在不是白天吗?”
  “只是不能晒太阳而已。”
  钟秦淮说着,施施然起身,靠坐在床头,转过头来,继续盯着他:
  “所以昨晚柳总打算说什么?”
  柳相宜这回,脸终于蹭地一下热了。然而现在是大白天,又是在这种被钟秦淮盯着问的情况下,不知为何,他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
  失去了像昨晚那样黑夜中的安全感,柳相宜竟一时难以开口了。
  眼神从钟秦淮的脸上逃开,柳相宜翻了个身,正面仰望着天花板。
  “……我忘了。”
  钟秦淮不期待,也不失望,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柳相宜的胳膊上,刚才一个翻身,睡袍上的袖子被蹭地撩上去了一些,胳膊上露出几条淡淡的疤痕。
  钟秦淮伸手把他的手腕攥过来,把长袖往上推,便看到了整条胳膊。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过似的,深深浅浅,密密麻麻,一道叠着一道,布满了半个胳膊。
  不用数,钟秦淮也知道。
  一共49道。
  见钟秦淮盯着自己的胳膊看,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柳相宜试图想将胳膊抽回来,没抽动。
  他只能强装淡定,云淡风轻道:
  “哦,小时候贪玩,不小心弄的。”
  钟秦淮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柳相宜被盯得头皮发麻,甚至觉得自己的谎言被他看穿了似的。
  他紧张了一瞬,但幸好钟秦淮没再追问,意义不明地盯了他一眼后,又垂眸看向了他的胳膊。
  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即手腕处忽地一片凉意。
  他垂眸一看,钟秦淮冰凉凉的指尖沿着手腕处一点点抚摸上去。
  柳相宜又抬眸望了钟秦淮一眼,他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将眼底的情绪遮住了,脸上也面无表情。
  他轻柔地抚过每一条疤痕。
  动作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柔。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卧室里的氛围静谧又和谐。
  柳相宜又陡然生出了一股勇气。‘
  “其实我……”
  他刚一开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的,是保姆刘嫂的声音:
  “小少爷!都中午了,怎么早饭也没吃?没出什么事吧?”
  柳相宜:“……”
  刚冒出来的勇气就被保姆刘嫂的大嗓门给吓回去了。
  柳相宜颇有些懊恼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钟秦淮攥着不放。
  接着,他抬起指尖。
  从指尖里飘出丝丝黑雾。
  柳相宜知道那就是鬼气。
  鬼气如黑雾一般,丝丝缕缕地钻进了他的胳膊里,只几秒的功夫,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就全部消失了,恢复到了往日那般白皙光洁。
  钟秦淮这才松开手,散漫开口:
  “所以刚才柳总想说什么?”
  柳相宜木着脸:“说我饿了。”
  十分钟后。柳相宜托着疲惫的身体,坐在了餐桌旁吃饭。
  保姆刘嫂在旁边碎碎念:
  “小少爷,昨天那个老太太跟您推荐的那个冯家阿泰知道吧?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眼睛瞎了!”
  柳相宜握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坐他对面的钟秦淮,但那小子一副神色未变的样子,还在悠悠闲闲地喝着一杯水,等保姆刘嫂走后,柳相宜便忍不住问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
  钟秦淮仍旧是那副淡然神色:
  “只是做个交易而已。”
  冯开泰从一出生妈妈就难产死了,他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见过他妈妈一面。
  于是冯开泰就以自己的阳气为代价,跟钟秦淮做交易,钟秦淮让他见到了阴间的妈妈。
  但阳气亏损过多,身体是容易出问题的,这不,眼睛就瞎了。
  柳相宜听了心情复杂。
  他和冯开泰交情不深,学生时代只是同校认识而已,小时候他也曾经看过冯开泰跟人打架,那人骂冯开泰是没妈的孩子,有娘生没娘养。
  冯开泰暴怒,一脚就踹过去了。
  那是冯开泰的逆鳞。
  他会做出这种选择也不意外。
  想到这,柳相宜又忍不住问:
  “那你现在阳气吸够了吗?”
  够了。
  已经足够他神魂不灭。
  人形不散了。
  但钟秦淮倾身过去,在柳相宜的唇上又亲了一下:
  “当然是还需要靠柳总了。”
  钟秦淮云淡风轻地恐吓道:
  “不然我会魂飞魄散的……”
  第39章
  保姆刘嫂走后,客厅又恢复了平静,柳相宜一边喝着海鲜粥,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坐对面的钟秦淮。
  此时已经是夏天了,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把燥热都吹走了,是难得的宁静又惬意的午后。
  柳相宜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勺子,垂眸搅动了几下,语气也跟那搅动的动作似的,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钟总昨天不是还追着问我答案吗?怎么今天又不问了?”
  钟秦淮哼笑一声,眼尾轻轻挑起,他就这么望着柳相宜,从善如流似的,漫不经心地开口:
  “所以柳总答案是什么?”
  语气太过于随意,好似他压根就不对答案抱有期待,只是随口说出来调侃自己的。
  这种玩笑似的氛围里,那些郑重又认真的回答实在不适合说出口。
  柳相宜只能把忽然冒出来的一丁点勇气又咽下去了,和着碗里的海鲜粥一起。
  食不知味地吃着,又转念一想:
  既然答案找不到好的时机说出口,那用行动表示不也一样?
  一碗海鲜粥喝完,因为阳气损耗过半而颓靡的精神也稍稍好些了。
  柳相宜又提出去散散步。
  柳家祖宅占地面积很大,沿着别院一路走到后山,后山栽种了一大片玫瑰,橘黄色的,将阴沉沉的天空映衬得宛如晚霞似的。
  “这是我们柳家的玫瑰园。”
  柳相宜眼珠子游移了会儿,颇有些不自在,他平时可很少来这种地方,今日特殊,总觉得需要去一些比较浪漫的地方,才比较好开口。
  两个大男人,来玫瑰园,多少带点暧昧吧?反正刘备和张飞是不会去玫瑰园这种浪漫的地方散步的。
  柳相宜说这话的时候,余光斜瞥了钟秦淮一眼,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不知为何,钟秦淮停留在玫瑰园的门口,没再往前一步。
  柳相宜见状,颇有些失望,又转身,强装镇定地挑眉笑答:
  “钟总要是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去别的地方逛逛也行。”
  钟秦淮眸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分析他的表情似的,之后,云淡风轻地抬脚踏进了玫瑰园。
  见他进来了,柳相宜不自觉露出一个浅笑来,又对他刚才的异样有些不解,追问道:
  “刚才怎么了?”
  钟秦淮走到他旁边,散漫回道:
  “明明身体不适,还非要出来散心,觉得今日的柳总有些反常而已。”
  柳相宜:“……”
  但此时要他干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是做不到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合适的好时机,把这个答案告诉钟秦淮才行。
  柳相宜摸了下鼻子,神色有几分羞赧之意,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反正反不反常你别管,带你来这,自然是有我的目的的。”
  说完,余光又斜瞥了旁边的钟秦淮一眼,见他环顾一圈,状似在欣赏玫瑰花海,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柳家的玫瑰园,藏在苍翠后山之中,号称柳城的三大胜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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