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像即将下暴雨的前兆。
湿漉漉的,又闷闷的。
那双漂亮的墨色长眉紧紧蹙起。
柳叶眼微弯,然而跟往常不一样的是,不再含着笑意,而是含着一丝痛楚和挣扎,仿佛经不住斜风细雨的吹打,而在风雨中摇曳的柳叶。
他强装淡定,不答反问道:
“那钟总又为什么非要亲我?”
“疯了吗?”
钟秦淮嘴角勾起,似是在笑,又隐约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柳相宜只觉得他笑得古怪,又笑得让他心脏跟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地刺痛了一下。
随后,钟秦淮将柳相宜两只手举过头顶,用一只手死死禁锢住。
柳相宜顿时又一阵心慌,他尝试挣扎,但钟秦淮力气很大,把他双手牢牢固定住了,又用整个身体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眼看钟秦淮又一点点地垂下头,并且,眼睛盯着他的唇,一副作势要吻下来的姿势,柳相宜呼吸越发急促,之后近乎崩溃般,抖着声音道:
“不要亲我……”
钟秦淮停下来了,垂眸看了一眼,那双纤长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跟被斜风细雨吹打的黑蝶翅膀似的。
真可怜。
钟秦淮挑眉,像个极有耐心的猎手似的,紧盯着身下的这个猎物,又耐心地追问了一遍:
“为什么?”
柳相宜闭了闭眼。
脑子里闪过很多。
最后停在二哥柳宴池嘱咐他的,太阳落山后回来,奶奶在等着他们三兄弟回去祭祖。
想到他那位还有一个半月即将25岁的大哥,柳相宜再次睁开眼,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但棺材漆黑,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柳相宜仍在固执地追问:
“为什么突然想要亲我?”
钟秦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柳相宜的睫毛猛地一颤。
第27章
感觉睡了好漫长的一觉。
柳相宜再次睁开眼时,他仍躺在棺材里,但棺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茫然地坐起身,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夜幕降临。
太阳早就落山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冰凉的、最后的吻,好似具有沉睡的魔法,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一觉睡到了现在。
柳相宜环视一圈,空荡荡的主卧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的踪影。
他眉心一跳,正要起身时,突然瞥见棺材边缘上静静放着一块玉佩。
柳相宜愣了一下,微微颤着拿起那块玉佩,离开主卧,在整栋别墅里找了一圈,空荡荡的。
又走出别墅一看,别墅上空的乌鸦一只也不见了,连只虫鸣鸟叫声都没有,静得让人心慌。
柳相宜又往森林里搜寻,刚走几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
停下脚步,借着手机的光低头一看,是只乌鸦。
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已经死了。
一股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柳相宜加快脚步,继续往森林里走去,一路上发现了很多乌鸦的尸体,有的像是半空中突然掉下来的,摔得血肉模糊。
有的像是撞在了树上,然后挂在了树上,鲜血顺着小脑袋滴落下来。
走到那个深潭边一看,深潭的水已经染成了红色血水,中央堆成一座小山,全是垒在一起的小乌鸦尸体。
太惨烈了!
柳相宜被震撼住了。
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环顾一圈,没再看到一只活的、飞的乌鸦。
他越来越心慌,继续搜寻,然后一个不慎,脚滑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后,已经躺在医院了。二哥柳宴池见他醒了,忙不迭凑过去,还扬起那块玉佩给柳相宜看。
那块玉佩已经通体发白。
最后一点黄也消散了。
“成了!”
柳宴池嘻嘻笑着,又抓起柳相宜的手腕举起来给他看:
“三弟你看,我能抓到手了,说明你身上的鬼气没了,更说明那只鬼已经鬼气枯竭,没办法在阳间逗留了,那下场必然是魂飞魄散了……”
柳宴池太高兴了,柳家诅咒大概率是解了!大哥的命也保住了!于是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柳相宜心不在焉地听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才得知原来是自己太阳落山了没回去,柳宴池怕他出事,就跑去找他,发现他摔下山坡摔昏迷了,就把他带回医院了。
柳宴池说到口干舌燥,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润了润嗓子,见他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问他怎么了。
见二哥一脸担忧,柳相宜下意识调整脸上的表情,勉强地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次默哀几天比较合适。”
柳宴池哈哈大笑,抓着柳相宜的那只手又举起来给他看。
手腕上原本有一圈若隐若现的红线,现在也消失不见了。
“红线没了,你这冥婚也不作数了,所以三弟你现在跟那只鬼没关系了,你活下来了,他也去投好胎去了,你俩都是大喜事,默什么哀,应该去吃吃喝喝庆祝一番才是!”
柳相宜没默哀,也没去庆祝。
只是如常出院,上班,恢复了往日忙碌的日子,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是,每个星期五会准时下班,惹得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唉,柳总最近每周五都准时下班,不会是有什么新情况吧?”
“没听说啊。”
“而且也没听说和谁走得近,反而还比之前更忙了!据他秘书说,柳总最近经常加班直接睡在办公室……”
黄色宾利在夜幕降临时抵达雾山脚下,停在钟家村祠堂门口。
村长正在祠堂门口那株大榕树下抽旱烟,看见柳相宜来了,他打了声招呼,又神秘兮兮地问道:
“小伙子,你是进山挖什么宝藏吗?怎么每周都来?”
柳相宜笑笑,道:
“是啊,找东西。”
说话半真半假的,村长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奇怪,每周都来,还每次都是选的大晚上进山。
这一次进山,柳相宜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上山路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草丛都枯萎了,原本嫩绿苍翠的叶子,居然成了枯黄的干草一般。
柳相宜疑惑地一路看过去,走到别墅门口,看到那棵围墙的大榕树,竟然不知为何,已经叶子全掉光了。
围墙内外堆了厚厚一层黄色枯叶,树干也露出了风干的枯老树皮,像是水分和营养都被吸走似的,干巴巴的,苍老得像九十多岁的老人。
明明是春天。
却有种深秋的肃杀感。
有点反常。
他意识到了什么,心里陡然升腾起了一股微弱的希望火苗。
快步走进那栋别墅里,然而别墅里还和之前他每次来时一样。
空荡荡的。
心里燃起的那微弱的希望之火又噗地一声灭了。
柳相宜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下山的时候,又看到那个老村长了,老村长还以为他真是去山里挖宝,想着得坐在这里等他下来,看看他到底挖的什么宝。
谁知,看到柳相宜两手空空。
“哟,这是还没找到哇?”
村长打量他几眼,见他神色失落,那双浑浊贪婪的眼睛盯着柳相宜,试探性地打趣道:
“您究竟找的是什么好东西,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以前上山见过呢?”
柳相宜看一眼便知道这位老村长在打着什么主意,他笑着挑眉,不答反问道:
“咱们柳城现在正是春末,按理来说雨水很多,您说说看,怎么山上那么多草和树还枯死了呢?”
村长抽着烟说:
“可能是雨水太多,浇死了吧。”
老村长是在山脚下住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听他这么一解释,柳相宜的心又沉了下去。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么?
转眼间一个半月过去了,柳相宜大哥25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柳家祖宅画风很是诡异。
“我还有最后一件后事要交代……”
大哥柳南河和奶奶抱头痛哭:
“奶奶,我要今晚上死了,每年清明节祭拜我的时候,不要给我鸡鸭鱼肉那些供品,要买杯焦糖啵啵奶茶搁我坟头上!加珍珠、椰果和红豆小料!三分糖!冰的!大杯!”
柳相宜:“……”
麻了。
这位大哥属实是三兄弟里话最多的,早上5点就把他摇醒:
“我超可爱的三弟,大哥估计活不过今晚了,我把最重要的银行卡密码交代给你,大哥我对你好吧?”
一直交代到中午,终于放过他了,下午又开始趴着柳宴池的耳朵边又开始交代:
“二弟啊,大哥今晚快要死了,临死前想知道你银行卡密码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