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什么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家客厅!
  柳相宜又转悠了一圈,他的卧室,书房,洗手间,厨房全都在。
  他终于转明白了,就跟电影里那种“魔法之门”一样,那个客房门,一边联通着钟秦淮这栋别墅,一边联通着他家那栋别墅。
  钟秦淮倚在他自己的主卧门口,离柳相宜的家门口就隔了一个过道:
  “所以柳总,十分钟够吗?”
  柳相宜:“……”
  离大谱了!
  做了鬼之后还有这种能力吗?
  柳相宜洗漱完,又跑去书房工作会儿冷静冷静。
  直到咚咚咚——
  书房门被轻敲了三下,钟秦淮姿态闲散地倚在门边,似笑非笑道:
  “柳总,咱们是不是该睡了?”
  柳相宜:“……”
  窗外夜色深深,主卧的氛围却有些诡异。钟秦淮抱臂站在棺材旁,眸子里泛起一丝玩味:
  “刚才忘记问了,不知道柳总说的睡一起,是哪种睡法?”
  柳相宜:“?”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钟总,关系不一样,睡法也自然不一样,以目前咱俩的关系,一人一边互不接触的那种睡法最适合。”
  钟秦淮闻言挑眉看向他,那表情柳相宜太熟悉了!
  生怕这小子冒出一句“那其他的睡法柳总是不敢跟我试吗?”,柳相宜立刻推开那副棺材盖。
  棺材盖是厚重的紫檀木做的,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嗡——”
  像一只活了千年的怪兽在低吟。
  听得柳相宜眉心一跳。
  棺材推开后,为显示自己的胆量和勇气,柳相宜率先躺进去了。
  没想到床单下边竟然铺着一个厚厚的床垫,柔软到柳相宜甚至有种躺在自己床上的错觉。
  他调整好睡姿,睡在棺材里的一侧,留出一半的空间,之后,拍了下旁边的空位,抬眸冲钟秦淮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钟总敢跟我睡一起吗?”
  钟秦淮唇角微弯,只轻轻一抬手,主卧的灯便灭了,厚重的窗帘也“咻”地自动拉上了。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旁边的床垫微陷。
  是钟秦淮躺下来了!
  柳相宜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别人睡一起,顿时有些不自在。
  这小子果然够卷的!为了赢,居然能忍受和死对头躺一起。
  柳相宜余光瞟他一眼,钟秦淮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几乎从棺材的床头抵到床尾,存在感太强了!
  柳相宜决定闭眼。
  装睡!
  卧室里好安静,静到柳相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闭着眼睛思索了会儿,瞬间睁开了眼!
  他竟然听不见钟秦淮的呼吸声。
  一丁点儿都没有!
  柳相宜悄悄转头一看,那小子胸膛竟然没有一点起伏!
  整个身体一动不动。
  就跟死了一样。
  不,他本来就死了。
  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搁在腹部上,那副安详沉静的标准睡姿,就跟躺在太平间一样,就差没在身上盖块白布了!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呼吸间,一丝香气飘进了他的鼻尖,悠远得像得道高僧在念经文般的香气。
  是紫檀棺木散发出来的。
  香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凉意,这股冰凉凉的气息就是从旁边飘过来的,像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一点点笼罩。
  顿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错觉。
  柳相宜蹭地一下坐起身。
  下一秒,旁边就传来幽幽的轻笑声:“怎么,柳总不行了?”
  柳相宜轻咳一声:
  “我起来拿个东西。”
  把耳机拿来又重新躺下。
  已经凌晨一点,柳相宜还一点睡意也无,只好和往常一样,熟练地摸出耳机塞耳朵里,很快一道温和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
  “春天喝什么茶最适合养生呢?老中医给大家伙儿讲讲……”
  柳相宜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然,右边的耳机被人取走了。
  柳相宜:“?”
  扭头一看,钟秦淮把取走的耳机塞进了他自己的左耳里。
  柳相宜:“礼貌吗钟总?”
  黑暗中飘出钟秦淮散漫的笑意:“柳总,都结婚了,分只耳机都不肯的话是很容易被离婚的。”
  柳相宜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又转念一想:
  老中医声音温和,语速和缓,最适合拿来催眠了,如果能让钟秦淮早点睡也好。
  他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干呢。
  想到这,柳相宜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钟总敢和我再比一比么?”
  “比什么?”
  “比谁更先睡着。”
  钟秦淮悠悠道:
  “柳总,经常当鬼的都知道,我们鬼晚上是不睡觉的。”
  柳相宜道:“正因为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不是吗?还是钟总不敢跟我比?”
  钟秦淮凉凉的声音再次飘来:“柳总突然跟我比这个,目的呢?”
  柳相宜还记着上次飙车的仇,他把当时钟秦淮的那两句话还给他:
  “钟总想知道啊?”
  “赢了我就告诉你。”
  “所以钟总敢和我赌吗?”
  数秒后,旁边飘来一道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低低的,在夜色里听得竟然有几分温柔:
  “赌。”
  柳相宜嘴角微扬。
  很好。
  他只需要耐心等着就行。
  耳机里,老中医还在讲他的春季养生,柳相宜盯着天花板。
  他们柳家人因为那个诅咒,阳气过剩,都患有失眠症。
  尤其他还是极阳体质,导致他打小精力过于充沛,晚上很难入睡,每次都要后半夜才勉强生出睡意,所以养成了听养生节目催眠的习惯。
  漫长的养生节目结束后,柳相宜心思开始活跃了:
  都三小时了。
  这小子该睡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然而室内一片漆黑,他也无法确定钟秦淮到底睡了没。
  只好悄悄起身,半支起身体垂眸一看,猝不及防地与那双浓墨般的眼眸对上。
  柳相宜:“!”
  这小子还睁着眼睛。
  眼神清明。
  哪有半点睡意?
  柳相宜:“……”
  尴尬了。
  他眼珠子飞快运转了一圈,接着,强装淡定地把塞在钟秦淮耳朵里的那支耳机取走:
  “养生节目听完了。”
  钟秦淮转过头来望着柳相宜,饶有兴致地看他:
  “所以柳总还没睡啊?柳总这样确定能赢我吗?”
  “钟总不也没睡吗?”
  柳相宜取完耳机继续躺下,发现旁边那道视线还一直盯着他。
  生前就盯他跟盯仇人一样,死了之后,眼神里更是多了一丝阴湿和冰凉,像沼泽里湿漉漉的水草,缠绕在柳相宜身上。
  柳相宜强压着那股微妙的不适,道:
  “钟总,你这做鬼才几天,不会就已经忘记怎么当人了吧?”
  语气又带着一丝试探:
  “鬼真能一晚上不睡觉?”
  柳相宜眼睛里“希望他睡着”的期待太明显了,钟秦淮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
  “鬼是这样的,但为了赢,柳总放心,绝对会比你先睡的。”
  柳相宜满意了,又伸出一只手,强硬地把钟秦淮的脑袋扳正。
  好在钟秦淮倒也听话,让他望着天花板他就望着,也没再转过头来盯他了。
  柳相宜又躺了很久,直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夜雨声。
  很有催眠效果。
  这场春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久到柳相宜感觉好像下了一百年,把八辈子的雨都下完了。
  这小子那么卷,为了不输给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上次飙车,更是为了赢连命都不要。
  现在该睡了吧?
  柳相宜又悄然起身,垂眸一看,这小子双眼合上了。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一想到那个所谓的“吸阴气”的吸法,柳相宜又犹豫了,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逐渐凑过去。
  伏在钟秦淮的上方。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低头。
  一点点往下。
  近了近了!
  离钟秦淮的唇就剩一个拳头的距离时,钟秦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咻地睁开了眼。
  柳相宜:“!”
  钟秦淮:“……”
  两人四目相对。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柳相宜摸了摸鼻子,淡定起身,跪坐在床上:
  “钟总,虽然当鬼了,但也不要忘记怎么做人。”
  他被自己这番话给乐了,说完,又镇定自若地把被子扯了一半过去,盖在钟秦淮身上,话锋一转:
  “那什么,刚才下雨了,我怕你冷分一半给你,快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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